六月廿七,卯时未到。墨色的天幕还未完全褪去,钟粹宫各宫室窗内已经陆续亮起了如豆烛光。
各位福晋早早起身,由着贴身丫鬟服侍着梳洗更衣。此刻的钟粹宫内静谧非常,唯有偶尔传来丫鬟匆忙奔走的脚步声,循着声音望去,便能瞧见她们正朝着小厨房赶去,想必是为福晋们烧水准备洗漱。
今日要前往坤宁宫觐见,容不得半点马虎。
钟粹宫东暖阁里,圆姐正对着铜镜,细致地理着身上那件月白缎绣折枝海棠的琵琶襟坎肩。领口三粒青玉盘扣紧贴着雪白中衣。领口与袖口处,用米白色丝线绣着细腻的缠枝莲纹针法精巧,显得素雅又不失精致。
春桃正要将鎏金扁方往她小两把头上簪,却被她抬手止住:“换那支银烧蓝的罢,再掐朵玉兰绒花。”
她的耳垂下,一对珍珠耳坠轻轻晃动,圆润的珍珠散发着温润的光芒,映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
秋菊为她腰间系上一条月白色的宫绦,绦上坠着一枚小巧的玉佩,玉佩上雕着一朵含苞待放的兰花,为她增添了几分淡雅。
西梢间的桑宁正将蜜合色旗装袖口细细抚平,那衣襟上以暗银线绣就的云纹,在晨光的映照下若隐若现。
绯云取过青玉压鬓簪,替她将鬓角碎发抿紧。桑宁忽而瞥见妆奁里蒙着细纱的檀木梳,指尖顿了顿终究没去碰。
婉仪那头已梳起两把头,水绿绸袍外罩着一件藕荷色比甲,襟前银链缀着串米珠坠儿,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发出细碎而悦耳的声响。
贴身宫女琴音捧着装点翠的匣子过来,她忙摇头:“快收起来,前些日子教引嬷嬷才说过,咱们位份未定万不可逾制。”说着捡了支素银缠丝簪斜插在鬓边,虽简约却不失韵味。
舒舒的橘红镶边旗装最是鲜亮,偏偏她生得娇憨可爱,这般搭配倒衬得她浑身洋溢着团团喜气。
丫鬟梅香要给她别金丁香,她偏要戴新贡的琉璃耳珰:“你们瞧这水头,可比昨儿婉仪福晋得的玉环还通透呢。”
说到蔓儿,正手扶着门框,饶有兴致地看着廊下滴水的铜雀。浅绿纱袍裹着纤腰,襟前银纽子错落扣成梅花式样。
忽听隔间传来银铃响,原是雅利奇扶着丫鬟出来,天青缎袍上的银扣缀着珊瑚珠子,发间别着支鎏金蝴蝶簪,那蝴蝶翅膀上的纹理都清晰可见。
卯正时分,清脆的更鼓声在寂静的宫中回荡。各厢房的门陆续打开,装扮得体的众人,扶着贴身丫鬟的手,朝坤宁宫走去。
晨雾如轻纱般在朱红的宫墙上洇开青灰的湿痕,圆姐轻扶着绯云的手,转过雕花影壁,正巧撞见桑宁从游廊那头转出来。
两人领口缀着的白玉葫芦坠儿不经意的轻轻一碰,圆姐先抿嘴笑了:“小桑宁这蜜合色衣裳,倒衬得廊下的凌霄花都黯然失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