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楠木供桌上的冰霜在烛火下泛着幽蓝,圆姐与元亮分立两边,同时将十八子按了上去。随着磁铁吸在一起的声音响起,供桌下的石板翘了起来。李元亮双手抬起厚重的石板,圆姐先跳了进去,李元亮紧随其后。
阴暗的光线让二人一时看不清楚,适应了片刻,多少能看到些模糊的壁台,才摸索着点着了壁灯。暖黄色的光线像箭矢离开弓一般向前探去,最后停在甬道尽头厚厚的一扇木门上,这便是一门。
圆姐迈步向前,用力推开木门,伴随着“嘎吱”一声,二人便看清了里面的景象。入目而来的是左右两侧紧靠墙边的柜子,柜体分成一格一格的抽屉,每一个抽屉上都贴着一张纸,引得二人不禁好奇上前细看。
左柜顶层:
李灵伯(高祖父):名签之下,是岁月的尘埃;姬秋云(高祖母):名签无声;……(妾室名讳):余下几格,默然陈列。
第二层:
写着祖父李永芳名讳的抽屉一打开,入目的是一卷泛黄的线装书,书页间滑落半片枫叶,叶脉上蝇头小楷写着:崇德三年九月廿八,与范先生对弈于浑河舟中。范先生该是范文程大人,阿玛说他们当年常在抚顺关煮酒论史。
书的旁边有一则明黄色的圣旨,圣旨上的“与为婚媾”和“一等大臣同列”道尽了当时祖父左右为难的抉择。这些东西的最叠的整整齐齐。
旁边的格子上名“黄娉蜜”,这是祖父的原配妻子,也是圆姐阿玛李延庚和二伯李率泰的亲娘,听阿玛说祖母家原是卖米的,生下阿玛后祖父给改了名,从前的“黄娉米”便成了“黄娉蜜”,说是今后的生活一定比蜜还要甜。
祖母的旁边是与众不同的抽屉,他人抽屉皆是白底黑字,这个抽屉则是黄绸红字,上面赫然写着“爱新觉罗鄂穆齐”,这便是姑母与五叔的额娘了。抽屉内的三钳耳环、点翠金簪无不体现着这位多罗格格的高贵。
接下来本应该是祖父的手足兄弟,可他们在朝代更替之时流离失散,早已不知去向何方。
圆姐颤抖的手抚上第三层:
阿玛、额捏和娘亲的名字就在那里,“李延庚”的印鉴静静躺在那里,旁边一方缺了角的砚台上刻了一行小字“纽伦五岁赠”。泛黄的合婚书上写的竟是三个人的姓名,难怪额捏将圆姐视若亲子。
额捏瓜尔佳氏的珐琅掐丝手串下压着一方帕子,打开帕子便看到红绳绑着一簇发丝,那帕子上绣着“吾儿元亮百日胎发”。
娘亲林氏的抽屉内简单又干净,父亲送的同心结,一柄团扇据说是与父亲拜堂时额捏亲手做与她的。一个巴掌大的木匣内装着圆姐的乳牙,那是圆姐七岁换牙时,被娘亲诓去说要“献给海东青换糖吃”。除此之外,空空如也,仿佛她的一生,如此简单又倏忽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