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的风像刀片一样刮在脸上,枯梨枝在狂风中发出濒死的呻吟,圆姐数着枝桠断裂的声响——“咔、咔”,像极了阿玛教打算盘时的归位声。
当第七条枝干坠地时,正房雕花门终于“吱呀”裂开道缝,元大夫药箱上挂着的铜秤砣撞在门框,发出宿命般的闷响。
“大夫,如何了?”圆姐攥紧袖中断箭,箭杆残留的乌羽令旗纹硌得掌心生疼。嫡母的血浸透箭尾金漆,已在袖袋凝成褐痂。
元大夫霜白的眉梢挂着冰凌,目光扫过姑母腕间的佛珠串:“弃车保帅,夫人自是吉人天相。”
闻言几人长长舒了口气。
傍晚温度又低了不少,床边的青铜鹤嘴灯吐出火苗,映着瓜尔佳氏空荡的右裤管。
刚刚转醒的她面色并不是太好,斜倚在黄花梨拔步床上,断肢处裹着浸透血污的墨绿缂丝氅衣。
圆姐坐在床沿,姑母祥青、哥哥元亮分坐在一旁的绣凳上。
“他的狗鼻子倒是灵光。”嫡母瓜尔佳氏攥着那半柄野彘骨梳,梳齿勾住的那一缕灰白发丝已然黯淡。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虚弱,却又透着一股决然:“我舍了这条腿才保住地窖暗门,你们倒要弃了祖坟?”
李元亮单膝跪地检视断肢切口,外袍上的枯枝簌簌掉落:“额娘,泉州的匠人会制精钢机括,还有红毛匠人用陨铁打的西洋假肢...”
“你五叔是我带大的,他的头发还缠在这里,我怎能弃坟茔而去?”她眼眶有些红,圆姐却觉得这并不是肢体疼痛导致的。
姑母李佳祥青放下手中佛珠:“三虫三草之毒虽已阻绝,可余毒尚在,难免对身子有所影响,大嫂若执意留守,怕是撑不过百日。”她指尖点住泉州位置,那里有一片弯弯的树叶,随后又转头看向圆姐“也可走陆路进京,太医院的金针拔毒术或可一试。”
“不可!”嫡母拍床坐起,瞬间的疼痛让她冷汗直冒。“那关乎根本的图样分藏三处,正厅柱中的暗格,祠堂地窖二门的门闩...”她突然噤声,看了看床边的圆姐。
圆姐默默掏出一方帕子,里面包着茜色布料:“安雨愿随姑母入京。”她的指尖轻轻抚过布料上的血迹,那是娘昨日留下的痕迹,“但走前要烧了老宅地窖。”
三双眼睛骤然盯住她怀中露出的黄杨木匣一角。
嫡母的手微微发抖,缓缓褪下手上的木镯,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何时发现的?”
说罢,用力将木镯摔碎在地,“啪” 的一声,木镯应声而碎,四分五裂的木屑中,竟赫然藏着一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