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牢门外的通道。火把的光影中,一个身影逐渐清晰。来人并未穿朝服,而是一身玄色劲装,外罩一件墨色狐皮大氅,领口簇拥着他冷峻的面容。
他身姿挺拔,步伐从容,仿佛行走在自家庭院,而非这污秽的死牢。正是丞相简宇。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胜利者的得意,也无刽子手的残忍,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廷尉满宠,这个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酷吏”,此刻却如同影子般恭敬地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低眉顺眼。再后面,是几名按刀而立的甲士,眼神锐利如鹰,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
看到简宇,王子服眼中瞬间爆发出极致的恨意,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牵动了琵琶骨上的铁链,顿时疼得冷汗直流,但他仍强忍着,用尽力气嘶吼道:“简宇!奸贼!你来了!是来看我等笑话吗?给个痛快!要杀就杀!” 他的声音因为受伤和激动而异常沙哑难听。
种辑也红着眼睛骂道:“狗贼!你不得好死!天下人不会放过你的!”
吴子兰和吴硕也跟着叫骂起来,但他们的声音明显底气不足,充满了恐惧。
简宇在牢门外约一丈远处停下脚步,这个距离既能看清对方,又保持了安全与居高临下的姿态。他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四人狼狈不堪的模样,如同在看几只掉入陷阱、在做最后挣扎的野兽。他并没有因他们的叫骂而动怒,反而嘴角微微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并非笑容,更像是一种嘲弄。
“折辱?” 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四人的叫骂,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本相日理万机,还没闲到要来这污秽之地,寻几只将死之狗的开心。”
他的话刻薄而冰冷,让王子服等人的叫骂声为之一滞。
简宇继续用那种没有起伏的语调说道:“今日来,是让你们死得明白些,知道自己是为何人、为何事,枉送了性命,到了阎王殿前,也好报上名号。”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手术刀般剖析着四人脸上的每一丝表情:“尔等自诩汉室忠臣,欲行伊尹、霍光之事,铲除我这个‘权奸’?可惜,眼光差了些,真是所托非人啊。”
王子服闻言,强忍剧痛,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落在肮脏的地面上:“呸!奸贼!休要挑拨离间!董国舅忠肝义胆,岂是你这篡国逆贼可以污蔑的!”
“忠肝义胆?” 简宇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其可笑的笑话,发出几声低沉的冷笑,笑声在牢狱中回荡,显得格外瘆人,“好,本相就让你们听听,你们那位‘忠肝义胆’的董国舅,最后是如何‘忠义’的。”
他侧过头,对满宠递去一个眼神。满宠立刻上前一步,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傀儡,从怀中取出一卷保存完好的白色帛书。他小心翼翼地展开,借着火把的光,用他那特有的、平板无波、仿佛念诵公文一样的声调,清晰地开始念诵:
“罪臣董承,泣血顿首百拜陛下:臣本愚钝,受国厚恩,本当肝脑涂地以报陛下……然臣一时糊涂,误信奸人王子服、种辑、吴子兰、吴硕等蛊惑之言……彼等狼子野心,日夜在臣耳边构陷丞相,言丞相有不臣之心,逼迫臣与其同谋……臣胆小怯懦,受其胁迫,一时昏聩,铸下大错……然臣深知陛下仁德,丞相宽宏,故冒死上陈,将王子服等逆贼之阴谋和盘托出……彼等方是主谋,臣实属被逼无奈,乞求陛下、丞相明察,饶臣一命,臣愿戴罪立功……”
满宠的声音冰冷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王子服四人的心脏!奏疏中,董承不仅将所有的罪责,包括策划、联络、甚至一些他们四人根本不知道的细节,全都推到了他们头上,还极力描绘自己是多么无辜、多么被迫,甚至暗示自己是被四人用家人性命威胁!
“放屁!纯属放屁!” 种辑第一个崩溃,他发疯似的用头撞击着铁栅栏,发出咚咚的闷响,额角瞬间见血,“董承老狗!你血口喷人!当初是你找上我们!是你说的清君侧!是你许下的荣华富贵!你怎么敢!怎么敢如此!”
吴子兰也状若疯魔,嘶吼道:“狗贼!我等视你为主,为你鞍前马后,你竟将我等卖得干干净净!你不得好死啊!”
王子服没有叫骂,他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魂魄,呆呆地坐在那里,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黑,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想起自己是如何被董承的“大义”感动,如何将全家老小的性命都押了上去,却换来如此赤裸裸、如此卑劣的背叛!
这种被最信任的盟友从背后捅刀子的感觉,比简宇施加给他的酷刑更让他痛苦百倍!吴硕则是瘫软在地,失禁的恶臭传来,他喃喃自语:“完了……全完了……我们都被他骗了……”
“看来,诸位是认得出这笔迹,也听得懂这内容了。”简宇冷漠地看着他们从愤怒到崩溃的全过程,仿佛在欣赏一场排演好的戏剧。他示意狱卒将那份帛书拿到牢房栅栏前,展开,让四人能近距离看到那熟悉的董承笔迹和那鲜红的私人印信。
白纸黑字,印信鲜明!最后一丝幻想也彻底破灭!四人如同受伤的野兽,发出绝望而愤怒的咆哮和咒骂,全部指向了他们曾经誓死效忠的“董国舅”。
等到他们的情绪稍微平复,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低声的呜咽时,简宇才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现在,诸位可还有何想法?还想做那为‘忠义’献身的壮士吗?”
王子服抬起头,脸上老泪纵横,混合着血污和污泥,显得无比凄惨。他看着简宇,眼中已没有了恨意,只剩下无尽的悔恨和绝望。
他惨笑一声,声音嘶哑得如同破布摩擦:“呵呵……呵呵……成王败寇,夫复何言?只恨……只恨我王子服有眼无珠,错信了豺狼,害人害己……丞相,事已至此,我等无话可说……但求一死!只求……只求丞相看在往日同朝为官的情分上,饶过我等的家小……他们……他们是无辜的……”
他说完,挣扎着想要磕头,却被铁链锁住,只能将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面上。种辑、吴子兰、吴硕也纷纷哀求,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简宇的“仁慈”上。
牢房中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火把燃烧的声音和四人粗重绝望的喘息。简宇沉默地看着他们,目光深邃,无人能猜透他心中所想。片刻后,他缓缓道:“本相并非嗜杀之辈。董承家眷,已流放凉州。尔等家小,亦可同例。这是本相的底线。”
流放凉州,九死一生。但比起满门抄斩,这已是天大的恩典。四人闻言,知道这已是他们能争取到的最后条件。他们相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死志和一丝彻底的解脱。
王子服代表四人,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哑道:“谢……丞相恩典!我等……愿伏法!只求速死!”
简宇微微颔首,对满宠示意。满宠面无表情地一挥手,一名狱吏端着一个红漆托盘走上前,托盘上放着四只粗糙的陶碗,碗中盛着清澈的液体,在火把下微微晃动。
“此乃鸩酒,入口片刻即生效,无甚痛苦。”简宇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饮下它,尔等之罪,便到此为止。尔等家小,可活。”
王子服、种辑、吴子兰、吴硕死死盯着那四碗毒酒,脸上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从背叛和绝望中解脱的渴望。在狱卒的“帮助”下,他们艰难地伸出手,颤抖着接过了陶碗。
王子服仰起头,看着漆黑如墨的牢房顶棚,仿佛想穿透这石壁,最后看一眼外面的天空,他长叹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想我王子服一生……竟落得如此下场……恨啊!恨不听人言,误信奸佞,悔之晚矣!” 说罢,他闭上眼,将碗中毒酒一饮而尽。
种辑、吴子兰、吴硕也纷纷效仿,带着对董承的刻骨诅咒和对人世的最后一丝留恋,喝下了鸩酒。
毒酒入喉,不过片刻功夫,药力猛烈发作。四人的面色迅速变得青紫,眼球突出,双手死死扼住自己的喉咙,身体剧烈地抽搐、痉挛,口中溢出白沫,发出痛苦的嗬嗬声。很快,抽搐停止,四人先后瘫倒在地,气绝身亡,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死不瞑目。
简宇冷漠地看着狱卒上前查验鼻息,确认死亡。然后对满宠吩咐道:“按约定,将其家眷登记造册,流放边地,严加看管,不得有误。”
“诺!下官遵命!”满宠躬身领命,声音依旧平稳。
简宇不再多看地上那四具刚刚失去生命的尸体一眼,仿佛他们只是几件被处理的垃圾。他转身,墨色大氅在身后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迈着依旧沉稳的步伐,在甲士的护卫下,离开了这充满死亡和背叛气息的诏狱深处。
外面的天空依旧阴沉,但他的心中一片冷硬。清除隐患,杀鸡儆猴,同时将背叛的种子种下,并维持自己“言出必行”和“有限度宽仁”的形象,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至于那些被流放到苦寒边地的家眷,他们的命运已与他无关。他遵守了不杀的承诺,但也不会多施舍一丝不必要的仁慈。
这就是权力的游戏,冷酷而真实。
董承事件的余波逐渐在长安城平息,朝堂呈现出一种暴风雨后的短暂宁静。但丞相简宇的心中,并无丝毫懈怠。他深知,内部的威胁暂时清除,不过是解决了近忧;放眼天下,群雄割据,真正的挑战远未结束。
休养生息、积蓄实力是当前要务,但对他而言,“等待”从来不是被动无为。他的目光,早已越过司隶的关山,投向了西南方向那片被称为“天府之国”的富庶险要之地——益州。
这一日,丞相府的核心书房内,门窗紧闭,隔绝了外间的所有干扰。唯有墙角铜兽炉中升起的缕缕青烟,带着宁神的檀香,缓缓弥漫。简宇独自一人站在一幅巨大的牛皮地图前,地图上山川起伏、州郡城池标注得极为详尽。他身姿挺拔,如岳峙渊渟,深邃的目光如同最锐利的鹰隼,紧紧锁定在益州的位置。
汉中张鲁,凭五斗米道蛊惑民心,实则外强中干,且与西川刘璋有杀母之仇,互相攻伐不断,取之不难……他修长的手指划过汉中一带,眼神冷静。然,关键不在汉中,而在西川,在成都,在那个暗弱无能却据险而守的刘璋刘季玉。
他微微蹙眉。益州地势险峻,易守难攻。若强行征伐,必是旷日持久之战,损兵折将,且恐荆州刘表、江东孙氏乃至北方残余势力趁虚而入。必须智取。
而智取的关键,在于从其内部瓦解。刘璋麾下,文武不和,东州士族与本土豪强矛盾重重,但其军中有一支柱,若能动摇,则西川防线可崩于内。这人便是手握重兵、骁勇善战,且对自己有特殊意义的——三师弟张任。
想到张任,简宇冷峻的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昔日拜在枪神童渊门下学艺的情景恍如昨日。
他是大师兄,义;三师弟张任,性格刚毅执拗,认死理,但天赋极高,一杆长枪尽得师父真传;四师弟赵云,入门最晚,当时还是个沉默坚毅的少年,如今也已名震天下……
岁月流转,二师弟张绣早已追随自己左右,成为麾下大将;四师弟赵云更是千里来投,忠心耿耿,勇冠三军。唯有这三师弟张任,学成之后,因缘际会,入了西川,先后为刘焉、刘璋父子效力,以其勇猛和忠诚,成为了西川军队不可或缺的顶梁柱。
“三师弟啊三师弟,”简宇心中暗忖,“你为人忠直,武艺超群,乃当世良将。可惜,明珠暗投。刘璋暗弱,非雄主之材,且性多猜疑,并非可托付终身之主。你空有一身本事,却要受那些庸碌之辈的掣肘,困守西川一隅,岂不可惜?”
一个缜密而狠辣的计划,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离间!必须在刘璋和张任之间,埋下猜忌的种子。刘璋本性多疑懦弱,而张任性格刚直,不善变通,更不屑于辩解,这离间之计,大有可为。而且,利用的是他们之间无人知晓的“同门之谊”,这层关系,此刻将成为最致命的毒药。
他离开地图,踱步到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前。案上,文房四宝陈列有序,一盏明亮的油灯将他的身影清晰地投在身后的书架上。他铺开一张上好的蔡侯纸,取过那支常用的狼毫笔,在端溪紫石砚中缓缓蘸饱了浓墨。
他并未立刻落笔,而是闭目凝神片刻,仔细斟酌着每一个用词,调整着信中的语气。这封信,是计划的第一步,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既要能触动张任,勾起同门之谊,显得真诚而充满关切,又要使其内容足够敏感,一旦被刘璋或其耳目知晓,足以引发致命的猜忌。
笔尖终于落下,墨迹在纸上晕开,字迹矫若游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凌厉:
“任师弟如晤:
自别师门,春秋迭易,山川遥隔,音问稀疏。然每每忆及昔日同随恩师习武,枪影寒芒,师恩厚重,兄弟情深,未尝不临风怀想,心驰神往。兄虽碌碌于朝堂俗务,然于师弟之消息,亦常留心探听。闻弟在西川,深受刘益州信重,统帅三军,威震巴蜀,兄心甚慰。吾弟之才,终得施展,不负师父当年殷殷教诲,为兄亦感与有荣焉……”
开篇是充满温情的回忆与问候,极力拉近因时空而疏远的关系。接着,笔锋悄然一转,切入正题:
“……然,兄近日偶闻蜀中之事,心甚为弟忧之。刘季玉性情暗弱,难辨忠奸,且益州士族盘根错节,排挤外来之士,恐非长久安身立命之所。弟秉性刚直,一心为公,然身处漩涡,难免遭小人嫉恨构陷。兄在朝中,执掌枢机,看似位高权重,实则如履薄冰,个中艰辛,高处不胜寒之感,想必弟身处一方重镇,亦能体会一二……”
这里开始植入猜疑的种子,点出刘璋的弱点和西川内部的倾轧,并将自己的“处境”与张任类比,试图引发共情,降低其心防。然后,是关键部分,言辞愈发恳切,却也愈发危险:
“……方今天下纷扰,英雄并起。朝廷虽有意重整河山,然力有未逮。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国,若能得明主守之,实为百姓之福,亦是我辈武人建功立业之机。然观刘季玉,非雄主之才,守成尚且不足,进取更是艰难,恐难保西川长久太平。弟乃当世豪杰,手握重兵,身处要冲,未来何去何从,不仅关乎自身前程,更系西川百万生灵之安危,不可不深思熟虑,早作打算也……”
这段话看似站在张任的立场,为其前程和西川百姓考虑,实则隐含了极大的挑拨和暗示,暗示张任有能力,甚至有责任选择更“明智”的道路。最后,以充满“关怀”和“承诺”的语气结尾:
“……兄知弟忠义,此言或有不妥,然实出于同门之谊,肺腑之言。万望弟谨慎处事,明哲保身。益州若有事,或弟欲另谋施展抱负之天地,切勿迟疑,可密信于兄。兄虽不才,必当竭力相助,虚位以待。纸短情长,言不尽意。望弟善自珍重,他日有缘,再把酒言欢,共叙同门之谊。
信写毕,他轻轻吹干墨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将其小心折叠,装入一个普通的牛皮信封中,并未署名,只用火漆封口,盖上了一个无字的私章。
他唤来一名心腹侍卫。此人相貌普通,属于扔进人海就找不到的那种,但眼神沉稳,身手矫健。“将此信,安全送至益州成都,交到镇守大将张任手中。记住,要‘不经意’地让人知道你来自关中,但若被截获,宁毁信,毋被擒。”简宇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将信封递过。
“属下明白!定不辱命!”侍卫双手接过信,贴身藏好,躬身一礼,无声地退出了书房。
简宇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傍晚的凉风涌入,吹动了他额前的几缕发丝。他望着西南方向逐渐暗淡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深邃难测的弧度。
三师弟,这封信,便是为兄送你的第一份‘大礼’。他心中冷然道。刘季玉若截获此信,以他多疑的性格,必对你心生芥蒂,甚至可能自毁长城。若此信顺利到你手中……以你的性格,即便不为所动,也必会心境波动,对刘璋的忠诚出现裂痕。无论哪种结果,都于我有利。
两川之地,我志在必得。而这第一步,就看你这枚棋子,如何落下了。他负手而立,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愈发高大而莫测。一场针对西川的、不见刀光剑影的攻势,已然悄然发动。
处理完董承逆案和西川密信的简宇,并未有丝毫停歇。他深知,权谋与征伐如同利剑,可开疆拓土、清除异己,但真正要稳固根基,让这庞大的势力机器持续运转,乃至最终吞并天下,必须依赖坚实的经济实力。
连年的战乱、饥荒、流民,早已将中原大地啃噬得千疮百孔,民生凋敝,府库空虚。若不能尽快恢复生产,安抚流亡,再强大的军队也会因缺粮而溃散,再精妙的谋划也会因民怨而落空。
这一日,朝会之上,气氛与前些时日的肃杀略有不同。阳光透过未央宫高大的殿门,洒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百官依序而立,虽然依旧恭敬肃穆,但不少人的眉宇间带着对时局的忧虑。议题很快便转到了最紧迫的钱粮问题上。
大司农率先出列,面色凝重地奏报各地仓廪空虚、春耕在即却缺乏种子耕牛、流民聚集恐生变乱的窘境。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带着一种无力回天的沉重。不少官员闻言,或窃窃私语,或摇头叹息,殿内弥漫着一股焦灼的气氛。
端坐于御座旁特设的丞相座上的简宇,面色平静地听着。他今日未着朝服,而是一身较为轻便的玄色深衣,更显干练。直到大司农奏毕,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沉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司农所奏,确是当务之急。民以食为天,军以粮为草。无粮,则民心不稳,军心不定,一切皆为空谈。”
他目光扫过群臣,最终落在一位刚刚被擢升不久、站在较为靠前位置的官员身上。此人年约四旬,面容清癯,下颌留着整齐的短须,眼神锐利有神,站姿如松柏般挺直,透着一股刚正不阿的气质。他便是新近被简宇征辟为司空掾的国渊。
国渊本是名士,因中原战乱避祸辽东,近日才返回关中。简宇素闻其才名,尤其是其精通政务、善于理财安民的长处,正是眼下急需的人才,便力排众议,予以重用。
“国渊。”简宇直接点名。
国渊闻声,立刻手持玉笏,迈着方正稳重的步伐出列,躬身应道:“臣在。”他的声音洪亮,不带丝毫谄媚。
“日前你所上《论屯田疏》,本相已详细阅览。其中‘夫定国之术,在于强兵足食。秦人以急农兼天下,孝武以屯田定西域,此先代之良式也’之论,深得我心。”简宇当众提及国渊的策论,既是肯定,也是定调,“如今关中历经战乱,地广人稀,而四方流民汇聚,无所依归。强兵足食,莫过于此。本相意决,即日起,在司隶及周边适宜州郡,大举推行屯田之制!以农养战,以战护农,积蓄国力!”
此言一出,殿中微微骚动。屯田并非新策,汉武帝时便有此制,但能在战后废墟上大规模推行,并成功与否,极大考验执政者的魄力和能吏的执行力。
国渊眼中闪过一道光,他没想到丞相如此雷厉风行,且如此看重自己的建议。他再次躬身,语气更加坚定:“丞相明鉴!屯田之利,在于化流民为编户,变荒土为良田,既可安民,又可实仓廪,强兵甲。然此事千头万绪,需得详定章程,选派干吏,方可收效。”
“不错。”简宇赞许地点点头,随即目光转向武将班列中一人,“韩浩将军。”
一位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将领应声出列,正是中护军韩浩。他早年便曾向简宇提出过类似的屯田建议,深知兵事与农事相辅相成之理。“末将在!”
“韩将军熟知军务,亦通农事,前番建言,本相亦记在心中。”简宇看着这位忠心耿耿的部将,“此次大兴屯田,事务繁杂,非一人之力可成。现命你为典农中郎将,与国渊共同总领屯田事宜!你主外,负责划分田亩,调配军士、流民,提供护卫,督促耕作;国渊主内,制定方略,考核官吏,统计钱粮,厘定赏罚。你二人需精诚合作,若有难决之事,可直接禀报于本相!”
这是一个非常合理的分工。韩浩有威望和武力,能镇住场面,协调军队参与屯田;国渊则精于行政管理和制度设计,负责民屯和总体规划。
韩浩与国渊对视一眼,齐声应诺:“臣(末将)遵命!必竭尽全力,以报丞相信任!”
散朝之后,简宇特意将国渊和韩浩召至丞相府的书房。相比朝堂的庄严,这里的气氛更侧重于实务。简宇让人挂起了一幅关中地区的详细地图,上面标注着河流、城池、官道以及大片因战乱而荒芜的土地。
“此处,渭水之滨,土地肥沃,灌溉便利,可设大型民屯区。”
“此地,靠近前线,需设军屯,且耕且守,以为屏障。”
简宇指着地图,与二人详细商讨。他并非一味下达命令,而是仔细倾听国渊关于如何分配土地、如何招募流民、如何设置管理官吏的具体设想,以及韩浩关于如何调动驻军参与垦荒、如何保障屯田区安全的建议。
国渊显然对此事思虑已久,侃侃而谈:“丞相,屯田之要,首在授田于民,使其安居。当计民置吏,明定课税。初年可免租税,贷以种子、耕牛、农具,使其有喘息之机。吏员考核,当以垦田多寡、粮产丰歉为准,优者赏,劣者罚。如此,民有所得,吏有所励,屯田可成。”
他言语清晰,条理分明,显示出极强的行政能力。
韩浩则补充道:“丞相,屯田之处,尤其是边地,需派兵护卫,以防盗匪及小股敌军骚扰。另,可调拨部分无战事之军队,专事屯垦,即为军屯。军士耕作,可自给自足,减轻百姓负担,亦能保持战力。”
简宇认真听着,不时点头,或提出关键问题:“课税比例,当如何定,方能既充实国库,又不至盘剥过甚,挫伤屯民积极性?” “军屯与民屯,如何划分地域,方能互不干扰,各尽其利?”
三人在书房内反复推敲,直至日头偏西。简宇最终拍板:“好!便依二位之议。国渊,你即刻草拟详细章程,包括授田标准、租税制度、官吏设置考课之法,务求周密。韩浩,你负责勘定屯田区域,调配人手,整备农具、种子,并部署护卫。所需钱粮、人员,皆可报我,一律优先调拨!”
“诺!” 两人领命,眼中都燃烧着被委以重任的激情和使命感。
接下来的日子里,一场轰轰烈烈的屯田运动在简宇的控制区内展开。国渊展现出了惊人的组织才能,他制定的屯田条例细致入微,如同编织一张精密的大网。他亲自选拔了一批干练的官吏,分赴各地,清丈无主荒地,登记流民户籍,按照人口和劳力分配土地。他坚持公平原则,严厉惩处企图从中渔利的贪官污吏,使得政令畅通,百姓信服。
而韩浩则雷厉风行,他调动军队,修缮水利,开辟道路,将一处处荒芜之地变成井井有条的田垄。军士们放下刀枪,拿起锄头,在田间劳作;流离失所的百姓被组织起来,有了土地和希望,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广阔的田野上,出现了久违的繁忙景象。
简宇并未只是坐在长安城中听汇报。他不时轻车简从,亲自到长安郊外新开辟的屯田区巡视。他看到,在国渊和韩浩的得力管理下,原本杂草丛生的荒地已被开垦成一片片整齐的田亩,绿油油的禾苗在春风中摇曳。负责管理屯田的典农都尉们兢兢业业,屯田的军民虽然劳作辛苦,但精神面貌已与之前流亡时的惶惶不可终日截然不同。
一次巡视中,简宇站在田埂上,望着这片充满生机的土地,对随行的国渊和韩浩说道:“昔日秦孝公用商鞅,废井田,开阡陌,奠定强秦之基。今日我等行屯田,虽形势有异,然其理相通。使民有恒产,则有恒心。仓廪实,则知礼节。此乃王业之基也。二位功不可没。”
国渊和韩浩连忙躬身:“此皆丞相运筹帷幄之功,臣等不过尽职而已。”
简宇微微摇头,目光深远:“屯田之事,关乎国本,非一日之功。望二位持之以恒,勿要懈怠。待秋收之时,若粮仓充盈,百姓安乐,便是对朝廷,对天下苍生最大的贡献。”
夕阳的余晖洒在三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身后是逐渐恢复生机的土地,前方是依然充满挑战的未来。
在大力推行屯田制的同时,简宇并未仅仅满足于制度上的安排。他深知,工具的改进对生产效率的提升,有时甚至比制度本身更为直接和显着。
政务之余,他常常独自在丞相府后院的工坊内,对着一些木料、铁器沉思、比划。这里堆放着一些简单的工具和未完成的模型,空气中弥漫着木屑和铁锈的味道,与府邸前院的庄严肃穆截然不同。仆役们只知道丞相近来常在此处,却不知具体在忙些什么。
这一日,春光明媚,正是春耕的关键时节。简宇命人召来了正在长安郊外屯田区忙碌的国渊和韩浩。两人风尘仆仆地赶到丞相府,官靴上还沾着田间的泥土。他们被引至后院那间不常对外开放的工坊。
“丞相,不知急召我等,有何要事?”国渊拱手问道,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显然屯田事务千头万绪,让他颇为操劳。韩浩也好奇地环顾这间充满“匠气”的工坊,不明白丞相为何在此地召见他们。
简宇今日穿着一身便于活动的深色便服,袖口微挽,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向工坊中央摆放着的一件用上好硬木和精铁打制而成的物事。“二位且看此物。”
国渊和韩浩定睛看去。那是一件他们从未见过的犁具。与寻常所见笨重、辕杆笔直的长直辕犁不同,眼前这具犁的辕杆竟然是弯曲的!整个犁架看起来小巧玲珑了许多,在辕杆的前端,还安装了一个可以灵活转动的圆盘状部件(犁盘)。犁身上还有许多精巧的榫卯结构和可活动的部件,显得复杂而精致。
“丞相,这是……新式的犁?”韩浩带兵也知农事,一眼看出此物用途,但对其奇特造型感到疑惑。
“此犁,我称之为‘曲辕犁’。”简宇走到犁旁,用手轻抚过光滑的犁辕,语气中带着一丝创造者的自豪,“因其辕曲,故而得名。” 他开始详细解释其构造和原理,语速平缓却清晰:
“二位请看,此犁由犁铧、犁壁、犁底、压镵、策额、犁箭、犁辕、犁梢、犁评、犁建和犁盘,共十一个部件构成。”他一边说,一边指点着各个部位,“与旧式直辕犁相比,其重大改进有三。”
“其一,改直辕、长辕为曲辕、短辕,并加设此犁盘。”简宇轻轻转动了一下辕头的圆盘,“如此改造,犁架变得轻巧,牛马牵引时,调头、转弯极为灵活,不再像旧犁那般需要偌大空地才能回转,可节省大量人力和畜力,尤其适合在田埂交错、地块不甚规整之处使用。”
国渊闻言,眼中已露出思索之色,他管理屯田,深知旧犁笨重、回转不便的弊端。
简宇继续演示,他指向犁身上几个关键的调节部件:“其二,便是增加了这‘犁评’和‘犁建’。”他动手演示起来,“你看,若推进此犁评,便会带动犁箭向下,使得犁铧入土更深,适于深耕;若提起犁评,犁箭向上,则入土浅,适于浅耕或中耕。如此,耕作的深浅便可随意调节,且有了规范,便于精耕细作,再非全凭农夫经验手感,时深时浅。”
他又指着那块略带弧度的铁制犁壁:“而这犁壁,不仅可破碎土块,更能将翻起的土垡推向一侧,减少了犁头前进的阻力,让耕牛更省力。”
简宇的讲解深入浅出,将曲辕犁的设计巧思和巨大优势阐述得明明白白。国渊和韩浩都是实干之才,越听眼睛越亮。他们完全可以想象出这具曲辕犁在田间实际操作时,将比旧式直辕犁高效、省力多少!
“妙啊!妙不可言!”国渊忍不住抚掌赞叹,他围着曲辕犁转了两圈,仔细查看每一个细节,脸上充满了惊奇和钦佩,“丞相!您……您真是……渊从未想过,一具耕犁,竟可精巧至斯!直辕改曲辕,加设调节之器……这……这简直是巧夺天工!”
他因为激动,说话都有些断续,与他平日朝堂上那个言辞犀利的形象判若两人。他深知,此犁若推广开来,对屯田大业,对天下农事,将是何等巨大的推动!
韩浩也蹲下身,用手掂量了一下犁身的重量,又比划了一下转弯的弧度,粗犷的脸上满是震撼:“丞相!末将……末将真是服了!这犁,看着就轻巧!这要是在田里,得省多少力气,多耕多少地啊!您……您真是奇人!不仅精通军国大事,连这农工之巧,也如此……如此精深!”
他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更合适的词来表达内心的敬服。
看着两位得力干将如此反应,简宇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带着些许疲惫却满足的笑容。他摆了摆手,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区区小物,能利于农事,便足矣。奇人二字,愧不敢当。你二人觉得此犁可用便好。”
他收敛笑容,正色道:“召你们来,正是为此。屯田乃国之根本,效率至关重要。此曲辕犁,我已令将作监的良匠试制成功,其效能,确如方才所言。现命你二人,立即组织人手,依此图纸和样品,大量仿制,尽快分发至各屯田区,替换旧犁。务必要让工匠讲解清楚使用和调节之法,使屯田军民尽皆掌握。”
国渊和韩浩立刻收敛了兴奋之情,肃然躬身:“诺!请丞相放心!我等必以最快速度,将此新式耕犁推广下去!此乃利国利民之神器,定当全力督办!”
“好。”简宇点头,“此事关乎今秋收成,乃至明年军国用度,切不可怠慢。你等且去忙吧,若有难处,随时来报。”
“臣(末将)告退!”两人再次行礼,退出了工坊。离开时,他们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脸上洋溢着发现宝藏般的喜悦和干劲,显然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去实施这能极大提升效率的新工具了。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简宇轻轻舒了口气。他走到工坊的窗边,目光似乎越过了丞相府的高墙,看到了广袤的田野。他仿佛已经看到,成千上万具轻巧的曲辕犁,在肥美的土地上划开一道道笔直的沟壑,看到沉甸甸的谷穗在秋风中摇曳。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他心中默念。制度与工具,如同车之两轮,鸟之双翼,缺一不可。有了屯田之制,再有这曲辕犁之利,何愁仓廪不实,何愁大业不成?
很快,在国渊和韩浩的高效组织下,将作监及征调来的各地良匠开始了曲辕犁的批量制作。图纸被精心复制,标准被严格统一。一批批崭新的曲辕犁被运往各个屯田点。
屯田的军民起初对这造型奇特的犁具也将信将疑,但在经过指导使用后,立刻感受到了其巨大的优势——省力、灵活、耕得深、效率高!欢呼声和赞叹声在田间地头响起。原本需要壮劳力才能勉强驾驭的耕犁,现在甚至妇女老弱也能操作一部分;原本一天只能耕几亩地,现在效率几乎翻倍。
消息传回长安,简宇只是淡淡一笑,并未过多置评。于他而言,这不过是推动计划向前迈出的又一步扎实的脚印罢了。但这一步,却让帝国的根基,在泥土的芬芳中,扎得更深、更稳。屯田的效率,因曲辕犁的普及,再次得到了巨大的提升,为未来的一切,积蓄着更为雄厚的力量。
时光荏苒,自董承事件平息、屯田大计推行、曲辕犁普及以来,转眼已过数月。长安城乃至整个司隶、凉州地区,呈现出一派难得的复苏景象。
田野里,新式的曲辕犁在耕牛的牵引下轻快地翻动着泥土,绿油油的禾苗长势喜人;道路上,商旅往来渐频;被战火摧毁的城池和村落,也开始有了重建的迹象。
简宇任用了一批年轻有为、务实肯干的官员到凉州等地,他们按照简宇的方略,安抚流民,恢复生产,整顿吏治,使得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终于恢复了些许生气。
未央宫中,少年天子刘协的生活,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在兰平“润物细无声”的引导下,那些由简宇“发明”或“完善”的、极具趣味的象棋、五子棋、双陆等博弈之戏,以及精心编排的歌舞、搜罗来的新奇玩物,逐渐填满了他的闲暇时光。
起初,刘协或许还有一丝挣扎和愧疚,但当他在棋盘的方寸间体验到运筹帷幄的快感,在丝竹管弦中暂时忘却朝堂的烦忧,在珍玩异宝前感受到纯粹的愉悦时,那点微弱的抵抗便渐渐消融了。
兰平总是“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他读书读得烦闷时提议“手谈一局”,在他与伏皇后讨论经史感到压力时进献“新得妙舞”,并温言劝慰“陛下日理万机,正当放松心神”。
久而久之,刘协发现自己越来越期待这些娱乐,越来越习惯于将繁琐的政务“托付”给“能干”的丞相,而将自己沉浸在兰平为他营造的、安全又舒适的享乐世界里。
他脸上的笑容多了,但那是沉迷于逸乐的空洞笑容;他上朝的次数少了,即便上朝,也多是精神萎靡,对简宇的奏报几乎言听计从。一种令人不安的“平静”笼罩着深宫。
丞相府书房内,烛火常明。简宇每日处理着如山般的政务文书,听取各地官员的汇报,批阅关于屯田、水利、吏治、民情的奏章。他面容略显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掌控着这个庞大机器每一个齿轮的运转。偶尔,他会听取兰平关于宫中情形的密报。
“陛下近日沉溺于象棋,常与宫人对弈至深夜,对五子棋亦颇有兴致……昨日观新排演之《鱼龙曼衍》舞,龙颜大悦……”兰平垂手恭立,低声禀报。
简宇放下手中的笔,靠在椅背上,轻轻揉了揉眉心,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冷峻的笑意:“嗯,甚好。陛下能安心颐养,是社稷之福。你做得不错,继续小心伺候,务必让陛下……舒心。” 他特意加重了“舒心”二字。
“奴才明白。”兰平心领神会,躬身退下。
一切似乎都在按照简宇的计划稳步推进:内部,天子逐渐被“驯化”;外部,生产恢复,民心渐安。然而,就在这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危机总是不期而至。
这一日,简宇正与几位心腹幕僚商议调整关中部分地区赋税的事宜,书房内气氛严肃而专注。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侍卫低声的呵斥和来人气喘吁吁的禀报声。
“报——!八百里加急军情!豫州急报!”
书房内的商议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投向门口。简宇眉头一皱,沉声道:“进来!”
一名风尘仆仆、甲胄上沾满尘土的信使几乎是踉跄着冲了进来,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双手高高举起一封插着三根羽毛、象征最高紧急级别的军报蜡书。他的脸色因长途奔驰而苍白,嘴唇干裂,但眼神中充满了惊惶。
“丞相!豫州……豫州急报!淮南袁术,联合荆州刘表,起大军犯境!现已攻破数县,兵锋直指谯郡!樊城方向亦告急,刘表麾下大将文聘,率水陆军猛攻!毛玠大人拼死抵抗,然贼势浩大,情势万分危急!请丞相速发援兵!”
信使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显然前方的战况极其不利。
“什么?”
“袁术和刘表联手了?”
“怎会如此突然!”
在场的幕僚们闻言,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正是:
疮痍未愈狼烟起,秣马厉兵又此时。
欲知乾云如何应对,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