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小说网 > 女生言情 > 三国:玄行天下 > 第150章 谋深戏拙局未央

第150章 谋深戏拙局未央(2 / 2)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殿门外再次响起兰平轻捷的脚步声。刘协猛地站定,紧张地望向门口。

兰平推门而入,反手轻轻掩上门,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额角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汗迹,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他快步走到刘协面前,低声道:“陛下,幸不辱命!”

他伸出手,摊开掌心,里面是几片未被风吹走的、边缘焦黑卷曲的绢帛碎片,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焦糊味。“奴婢已按陛下吩咐,在僻静处将其焚毁,这是奴婢特意带回的残片,请陛下验看。火势很旺,绢帛已尽数化为灰烬了。”

刘协一把抓过那几片残片,指尖感受到那焦灼的触感和余温,又凑到鼻尖闻了闻那确凿无疑的烟火气。他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一股巨大的、虚脱般的轻松感席卷全身。他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甚至带上了一丝劫后余生的笑意。

“好!好!兰平,你做得很好!朕果然没有看错你!”刘协激动地拍着兰平的肩膀,随即从腰间解下一块品质极佳的玉佩,又转身从案几上的一个小匣子里抓出一把金瓜子,一股脑地塞到兰平手里,“这些赏给你!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可对任何人提起!”

“奴婢谢陛下厚赏!陛下放心,奴婢深知轻重,此事已烂在奴婢肚子里,绝无第三人知晓!”兰平跪地谢恩,语气充满了感激与忠诚。但他低垂的脸上,眼神却冰冷如霜。

他袖中那卷完好无损、只是被火稍微燎了一下边缘、内容清晰无比的密诏,正紧紧地贴着他的手臂,如同一条蛰伏的毒蛇。

“好,好,你下去吧,朕……朕要静一静。”刘协挥挥手,整个人仿佛都轻快了许多。

兰平躬身退出,小心地关好殿门。在门合上的那一刹那,他脸上所有的恭顺、忠诚、甚至那一丝疲惫都瞬间消失,只剩下一种完成任务后的冷静与漠然。他摸了摸袖中的那份绢帛,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冰冷的弧度。

殿内,刘协瘫坐在席上,望着跳跃的烛火,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庆幸。他以为自己亲手毁掉了催命符,为自己争取到了一线生机和一份在简宇面前“谈判”的底气。他却不知道,他刚刚亲手将最能置自己于死地的铁证,无比“信任”地、完整地交到了最危险的敌人手中。

可是他自以为烧掉的是隐患,实则却保留下了自己的最终判决书。这份愚蠢的“信任”和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将成为压垮他和他所代表的摇摇欲坠的汉室江山的、最后一根稻草。

翌日,天光未亮,长安城外已是旌旗招展,甲胄鲜明。深秋的寒风卷动着大汉龙旗与丞相麾旌,猎猎作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与肃穆,远胜于往日迎接凯旋的喜庆。

以天子刘协为首的迎接队伍,早已按品秩肃立在官道北侧新搭建的迎候台上下。刘协身着最为隆重的十二章纹玄色冕服,头戴十二旒冕冠,这沉重的帝王冠冕几乎要压弯他纤细的脖颈。

他竭力维持着天子的威仪,但过于苍白的脸色、微微颤抖的藏在宽大袖袍中的手,以及眼底深处难以完全掩饰的惊惶,都透露出他内心的极度不安。伏皇后凤冠霞帔,立于其侧,面容被珠帘遮掩,看不清神情,唯有紧握在身前、指节发白的双手,显露出她同样紧绷的心弦。

身后,文武百官垂首侍立。伏完、杨彪等老臣面色无比复杂,眼观鼻,鼻观心,如同泥塑木雕一般。而更多的新晋官员和将领,则难掩兴奋与期待,翘首以盼那支决定帝国命运的大军和它的领导者的归来。

辰时初刻,地平线上传来沉闷如雷的蹄声,一道黑色的潮线缓缓涌现,并迅速扩大。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迎风招展的“简”字大纛和丞相节钺,在初升的朝阳下闪烁着冷硬的光芒。紧接着,是如林般推进的长枪方阵,士兵们黑色的甲叶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铿锵作响,如同一座移动的金属城池,散发出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

中军处,简宇的身影逐渐清晰。他并未身着全副甲胄,仅是一身玄色精工锁子甲,外罩一件暗红色织金斗篷,骑在一匹神骏异常的汗血宝马之上。他并未刻意散发威压,但那双扫视过来的深邃眼眸,以及身后那群如狼似虎、煞气盈野的骄兵悍将,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种睥睨天下的磅礴气势,压得迎候队伍几乎喘不过气。

大军在距迎候台百步之外戛然而止,动作整齐划一,显示出极高的训练水准。唯有马蹄刨地的轻响和旌旗翻飞的声音,更衬得场面寂静得可怕。

简宇翻身下马,动作矫健沉稳。他并未立刻上前,而是先整理了一下征袍,这才率领身后数名核心文武,缓步走向迎候台。

刘协深吸一口气,在宦官的小声提示下,向前迈出几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有力,却依旧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丞相远征凉州,平定叛逆,劳苦功高!朕……朕心甚慰!特率百官,在此迎候丞相凯旋!”

简宇于台前站定,拱手躬身,行了一个标准而无可挑剔的臣礼,声音洪亮沉稳:“臣简宇,奉陛下之命,讨伐不臣,赖陛下洪福,三军将士用命,幸不辱命!怎敢劳陛下与百官亲迎,臣惶恐!”

他的礼仪周到,语气恭敬,但那双锐利的眼睛在抬起的瞬间,与刘协惶恐的目光有一刹那的交汇。刘协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几乎要站立不稳,他慌忙避开视线,强笑道:“丞相过谦了!此乃不世之功,朕……已备下酒宴,为丞相及众将士接风洗尘!”

按照惯例,简宇此时应再次谦谢,并请天子先行回銮。然而,刘协却抢先一步,用一种近乎急切的语气说道:“丞相一路辛苦,还请速速入城安歇!朕……心中着实不安,未能为丞相分忧……”

这话语里的讨好与恐惧,几乎溢于言表。简宇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冰冷的讥诮,面上却依旧是恭敬:“陛下言重了,为陛下分忧,乃臣之本分。陛下请!” 他侧身让开道路,姿态放得极低。

这场面看似君贤臣忠,实则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氛围。天子过于谦卑,权臣过于恭顺,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百官们头垂得更低,不敢多看。

车驾仪仗启动,简宇并未与天子同乘銮驾,而是骑马护卫在侧。大军并未全部入城,大部分精锐由各将领率领,驻扎于城外早已备好的大营,军容整肃,秋毫无犯,显示出极强的纪律性,也无声地宣示着绝对的武力威慑。

入城后,简宇并未急于休息或赴宴,而是第一时间入宫,在偏殿觐见刘协。这一次,他带来了马腾、马超、马云禄、庞德等西凉降将。

“陛下,”简宇声音平稳,指向身后一众甲胄在身、风尘仆仆却难掩彪悍之气的将领,“此皆凉州义士,深明大义,弃暗投明,助朝廷平定韩遂叛乱,功不可没。马腾将军更是深明大义,举家来投。臣恳请陛下,依功论赏,以安归附者之心,亦显朝廷宽仁浩荡。”

马腾立刻率先跪拜下去,声音洪亮却带着恭敬:“罪将马腾,昔日受韩遂蒙蔽,对抗天兵,今幡然醒悟,特来向陛下请罪!愿效犬马之劳,以赎前愆!” 马超、庞德等人也随之跪倒,马云禄虽为女子,亦行军中揖礼,英姿飒爽,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快速扫了一眼御座上的年轻天子,又迅速垂下。

刘协看着台下这群虎狼之将,心中更是凛然。他哪里敢有丝毫犹豫,立刻挤出一丝笑容,用尽可能庄重的语气说道:“诸位将军深明大义,助丞相平定西凉,有功于社稷,何罪之有?快快请起!册封赏赐,皆依丞相所奏,朕……一概照准!”

“臣,谢陛下隆恩!”简宇率先谢恩,马腾等人也随之高呼。仪式简洁而高效,刘协更像是一个盖印的机器。

接下来数日,丞相府取代皇宫,成为了帝国真正运转的核心。简宇雷厉风行,处理战后事宜。

他先是迅速选派了一批精干的文官,持丞相府文书与天子诏令,前往凉州各郡县任职,接管政务,首要任务便是安抚流民,恢复生产,宣示朝廷的统治。

户部与兵部则是在丞相府属官的“协助”下,高效核算阵亡将士名单,从府库中拨出大量钱粮布帛作为抚恤,并明文规定其家眷可免数年赋税。对有功将士的赏赐也极为丰厚,毫不吝啬,全军上下,归心更甚。

西凉降军被打散重整,部分精锐补充入中央军,由吕布、张辽等将领直接统辖;部分则派驻关中各要害之地,与原有驻防部队轮换、混杂,彻底杜绝了地方割据的隐患。整个军事调动有条不紊,显示出简宇对军队绝对的控制力。

一系列举措如行云流水,高效而务实。长安城乃至整个关中的秩序迅速恢复,甚至比战前显得更有条理。百姓们逐渐从恐惧中走出,开始谈论丞相的赫赫武功与安民之策。

然而,在这份看似平稳的秩序之下,明眼人都能感受到,权力的中心已经不可逆转地完成了转移。未央宫中的天子,更像是一个坐在御座上的影子,而真正的太阳,已然照耀在丞相府的上空。

处理完繁重的军务政事,窗外已是暮色四合。丞相府书斋内烛火通明,映照着简宇沉静的面容。他刚放下笔,门外便传来三短一长的熟悉叩门声。

“进。”简宇的声音平淡无波。

兰平悄无声息地闪入,反手将门掩上,快步走到书案前,深深躬身。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完成重大任务后的凝重与释然。

“主公,”兰平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异常清晰,“陛下前日秘密召见奴婢,命奴婢即刻去其书房暗格中取一物,并当场销毁,不留痕迹。”

简宇的目光锐利起来,身体微微前倾:“何物?”

兰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怀中极其小心地取出一卷用普通黄绫紧密包裹的细长物件。他的动作庄重而谨慎,仿佛那物件有千钧之重。

“陛下严令,需亲眼看着它焚为灰烬。”兰平双手将黄绫包裹呈上,递到简宇面前,“奴婢不敢擅专,更不敢毁此重证,特冒死呈于主公。”

简宇的呼吸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滞。他伸出右手,稳稳地接过了那份黄绫包裹。入手是绢帛的细腻触感,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到其上的微凉。

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先用指尖细细摩挲了一下包裹的轮廓和密封的方式,目光深沉如海。兰平垂手肃立一旁,屏息静候。

片刻沉默后,简宇才用左手手指,缓慢而稳定地解开了黄绫系扣。一层层布料展开,最终,一卷质地精良、颜色微黄的绢帛,完全暴露在烛光之下。

他将其轻轻摊开在书案上。目光如冰冷的刀锋,逐字扫过上面的内容。那熟悉的笔迹,那无比清晰的字句,以及末尾那方鲜红刺目、代表至高权力的皇帝信玺!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眼底深处!一股混合着暴怒、冰寒、以及“果然如此”的凛冽杀意,瞬间从胸腔腾起,几乎要冲破他惯常的冷静自持。他的指关节因瞬间的极度用力而微微发白,捏着绢帛边缘的指尖,透出一股森然的力道。

然而,这骇人的气息只是一闪而逝。简宇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眸中已恢复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是万年不化的玄冰,比之前的任何时刻都要寒冷。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指尖轻轻点着那份诏书,一下,又一下。烛火在他深邃的瞳孔中跳跃,映照不出丝毫温度。

“陛下……此刻在做什么?”他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平淡得可怕。

兰平心中一凛,连忙答道:“回主公,陛下此刻正在寝宫偏殿,坐立不安。他……他让奴婢即刻来请主公,说是有要事相商。陛下他……神色极为惶恐。”

“哦?”简宇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弧度中充满了洞悉一切的讥诮与一种掌控全局的冷漠,“惶恐不安?有要事相商?……是到了该‘表忠心’的时候了。”

他小心地将绢帛重新卷好,用黄绫仔细包裹,然后放入书案上一个带锁的紫檀木匣中,上锁,将钥匙贴身收好。整个动作沉稳有序,没有一丝慌乱。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并无线缆褶皱的袍服,对兰平道:“你前头带路。”

“是。”兰平躬身领命,心中为那位年轻的皇帝默哀了一瞬。他深知,当主公露出这种表情,往往意味着有人要付出惨痛代价。

夜色中的宫道寂静而漫长。简宇跟在兰平身后,步履沉稳。那份密诏的冰冷触感,仿佛还残留在他指尖。

他心中雪亮:刘协这场戏,注定将是一场徒劳的、在他眼中无比拙劣的表演。而这份铁证,将不再仅仅是确认威胁存在的工具,而是彻底锁定胜局、决定未来如何“使用”这位天子的最关键筹码。

他要去见的,不再是一个需要谨慎应对的君主,而是一个命运已完全捏在自己掌心的傀儡。

夜色初临,宫灯次第亮起,在冰冷的宫墙上投下昏黄的光晕。兰平手提灯笼,在前引路,简宇不疾不徐地跟在后面。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寂寥的宫道上回响,清晰得有些瘆人。沿途遇到的侍卫、宦官,见到简宇,无不立刻跪伏在地,头都不敢抬起。

很快,便来到了天子寝宫的偏殿外。殿内只点着几盏灯,光线昏暗,与丞相府的灯火通明形成鲜明对比。殿门外侍立的几名小宦官,见到简宇,吓得浑身发抖,跪地磕头不止。

兰平在殿门外停下脚步,躬身道:“主公,陛下就在殿内。”

简宇微微颔首,示意他在外等候,自己则径直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沉重的殿门。

殿内,刘协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来回踱步。他早已换下了白日的冕服,只穿着一件素色的深衣,头发有些散乱,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惨白如纸。听到开门声,他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转过身来。

当看到简宇那高大沉稳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刘协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几乎是踉跄着抢上前几步,未等简宇开口,便带着哭腔,声音嘶哑地抢先说道:

“丞相!丞相您可算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竟是要对着简宇下拜!简宇目光微闪,侧身半步,避开了这一礼,同时伸手虚扶了一下,语气依旧平淡:“陛下这是何故?折煞臣了。”

刘协就着简宇虚扶的势子站直,却已是泪流满面,他用手胡乱地抹着脸上的泪水鼻涕,语无伦次地哭诉道:

“丞相!朕……今日请丞相来,是要向丞相请罪!更要向丞相表明心迹啊!”

他死死抓住简宇的衣袖,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泣不成声:“那董承……那逆贼董承!他……他确是矫诏!矫诏啊丞相!朕……朕对此事一无所知!全然被他蒙在鼓里!他……他定是假借朕的名义,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欲陷朕于不义,更要害丞相您啊!”

刘协抬起泪眼,努力想从简宇脸上看出些什么,但看到的只有一片深沉的平静,这让他更加恐惧。他继续哭喊,声音充满了委屈与后怕:“朕与丞相,君臣一体,祸福同当!你我推心置腹,其能相负?朕依赖丞相如倚泰山,怎会……怎会听信小人谗言,做出自毁长城之事?这定是有人欲离间我们君臣!万望丞相明察!万万不可听信小人离间之言,使你我君臣之间……徒生嫌隙啊!”

他喘着粗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最后总结道:“如今……如今那逆贼董承已然伏诛,真是天助朕……更是天助丞相!此等祸国殃民之辈,死有余辜!死有余辜!”

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嚎啕大哭起来,整个人瘫软下去,全靠抓着简宇的衣袖才勉强站立。

看着眼前涕泪横流、几乎要瘫软在地的刘协,简宇心中掠过一丝冰冷的荒谬感。方才那份密诏的触感仿佛还在隐隐发烫。

若非你亲笔所书,加盖玺印,借他董承十个胆子,又岂敢与本相为敌?如今事败身死,你倒能将这“矫诏”的罪名推得一干二净,独善其身了……若非兰平机警,若非自己早有布局,若非自己麾下众人齐心协力,今日这未央宫内,恐怕已是另一番血流成河的景象了。

这些念头如电光石火般在简宇脑中闪过,但他那深不见底的眼眸中,却未泄露半分真实情绪,反而迅速酝酿起一种看似感同身受的沉痛。

“陛下!”简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仿佛被误解的痛心与无比的诚恳,他反手一把握住刘协抓着自己衣袖的手,力道沉稳,止住了对方下滑的身形,“陛下何出此言!折煞微臣了!”

他微微俯身,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刘协泪眼模糊的脸,语气变得异常沉重:“陛下乃九五之尊,臣简宇,蒙先帝托付,得陛下信重,方能位列三公,执掌国柄。臣与陛下,名为君臣,实……实有共扶汉室之谊啊!” 他话语中刻意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显得情真意切。

“陛下受奸人蒙蔽,惊惧至此,此乃臣之失职!臣未能早日洞察奸佞,为陛下分忧,致使陛下受此惊吓,臣……臣心何安啊!” 简宇说着,脸上也浮现出痛心疾首的表情,甚至眼眶也微微泛红,仿佛真的因未能保护好皇帝而深感自责。

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拍着刘协的手背,动作带着一种长辈安抚晚辈的意味:“陛下放心!董承逆贼,矫诏作乱,罪证确凿,如今已然伏诛,此乃天意昭昭,佑我大汉!陛下切勿再为此等奸佞之徒伤神自责!一切有臣在,断不容宵小之辈,离间我们君臣!”

简宇的话语如同带有魔力,既承认了刘协“受蒙蔽”的说法,又将所有罪责牢牢钉死在董承身上,同时一再强调“君臣一体”、“不容离间”,彻底堵住了刘协可能的所有退路,也为自己接下来的绝对掌控铺平了道路。

刘协听到简宇这番“推心置腹”的言语,尤其是那句“一切有臣在”,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哭得反而更加“委屈”和“感动”了。“丞相!有丞相此言,朕……朕心甚慰!甚慰啊!” 他仿佛真的因这份“君臣情深”而激动不已。

于是,在这昏暗的偏殿内,出现了一幕极其诡异的场景:年轻的皇帝抓着权臣的衣袖,嚎啕大哭,诉说着自己的“委屈”与“信任”;而权臣则紧握皇帝的手,一脸沉痛与忠诚,安抚着受惊的“君主”。两人各怀鬼胎,却都将演技发挥到了极致。

最终,这场“交心”的会谈,在两人共同咬牙切齿地咒骂“董承老贼罪该万死”,并再次重申“君臣同心,共保社稷”的和谐氛围中,“圆满”结束。

简宇恭敬地告退,言称陛下受惊需静养,自己还需处理逆党余孽及军国要务。刘协则“依依不舍”地将简宇送至殿门口,再三嘱咐丞相保重身体。

走出寝宫,踏入夜色,简宇脸上所有的“沉痛”与“忠诚”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恢复了一贯的冷峻与深邃。他回头望了一眼那灯火阑珊的宫阙,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冷笑。矛盾解决?他心中默念,不,是时候,该彻底解决了。只是解决的方式,将不再是防范,而是彻底的、不容反抗的掌控。

而殿内的刘协,在简宇身影消失后,也如同虚脱般瘫坐在冰凉的地板上,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空洞无比。他不知道自己这场表演能换来几时安宁,只知道,从此刻起,他必须更加小心地、卑微地,活在那位丞相的阴影之下。

所谓的“矛盾解决”,不过是风暴眼中短暂而虚假的平静。真正的暗流,已在简宇接过那份密诏的瞬间,汹涌澎湃。

简宇回到丞相府时,夜色已深。府邸内灯火通明,与皇宫的压抑死寂截然不同,这里弥漫着一种紧张过后、亟待确认安全的焦虑与期盼。他刚踏入内院垂花门,三道倩影便几乎同时从灯火阑珊处急急迎了上来。

“夫君!”

“丞相!”

“乾云!”

声音交织,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如释重负。

为首的是蔡琰。她身着一袭月白色绣淡紫兰草的曲裾深衣,外罩一件浅杏色薄纱披风,乌发如云,只简简单单绾了个髻,斜插一支素银簪子。她显然也未曾安寝,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切的忧虑。

此刻见到简宇安然归来,她那双总是沉静如秋水的眼眸瞬间漾开涟漪,快步上前,也顾不得许多礼数,一把抓住了简宇的手臂,上下仔细打量,声音微颤:“你可算回来了!宫中……没出什么事吧?” 她虽尽力维持着主母的镇定,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紧随其后的是貂蝉。她今日穿了一身海棠红的锦缎襦裙,衬得肌肤胜雪,即便在灯下也难掩其绝色容光。只是此刻她娇艳的脸庞上写满了后怕,柳眉紧蹙,美眸中水光盈盈,见到简宇,未语泪先流,哽咽道:“丞相!妾身……妾身听闻董承那恶贼竟敢……真是吓死人了!您若有个万一,妾身可怎么活……” 她声音婉转,带着泣腔,我见犹怜。

董白年纪最轻,性子也更直率娇憨些。她穿着一身利落的鹅黄色骑射胡服,头发不像平日那样梳着繁复发髻,而是简单地束成高马尾,几缕发丝俏皮地垂在颊边,显得英气勃勃又带着少女的活泼。

她不像蔡琰、貂蝉那般含蓄,直接冲到简宇面前,几乎要扑进他怀里,仰起脸,眼圈红红地,小嘴微微撅起,带着几分委屈和怒气,声音又急又脆:“乾云!那些坏人是不是都被你打跑了?长安城里乱糟糟的,我和蝉姐姐、昭姬姐姐都好担心你!” 她直呼简宇的表字,带着一种家人般的亲昵与依赖,毫无隔阂。

看着眼前三位风格各异、却同样真情流露的女子,简宇连日来紧绷的心弦,在这一刻终于稍稍松弛下来。宫中的勾心斗角,刘协的拙劣表演,都在这份纯粹的担忧与牵挂面前,显得遥远而微不足道。他冷硬的眉眼柔和了下来,伸手轻轻拍了拍蔡琰抓着自己胳膊的手背,又对貂蝉和董白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

“好了,好了,都没事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奔波后的沙哑,但语气沉稳有力,给人以强大的安定感,“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垂死挣扎罢了。我早已有所安排,岂会让他们得逞?让你们受惊了。” 他说着,特意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董白眼角那将落未落的泪珠,动作自然而宠溺。

他一边说着,一边很自然地伸出双臂,轻轻揽住蔡琰和貂蝉的肩膀。董白则下意识地紧紧抱住他的一条胳膊,像怕他跑了似的。随后,他引着她们向温暖明亮的内厅走去:“莫要站在风地里,进屋说话。”

进入布置雅致、暖意融融的花厅,各自在铺着软垫的席位上坐下。侍女奉上热茶后悄然退下。

简宇目光扫过三张依旧带着余悸的俏脸,神色郑重了几分,温声道:“此番我能在外安心平乱,也多亏了你们在长安为我坐镇后方。”

“尤其是昭姬,”他看向蔡琰,眼中带着赞赏与感激,“我不在时,府中内外事务,乃至与城中一些官员女眷的往来周旋,皆由你操持,井井有条。满宠、刘晔、李儒他们都曾向我提及,夫人明理持重,协助他们稳定内眷,安抚人心,功不可没。”

蔡琰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垂首,轻声道:“夫君言重了,妾身只是尽了本分,何功之有?只要夫君平安,便是最好的消息。”

简宇又看向貂蝉和董白:“蝉儿心思细腻,帮我留意着府内诸多细节;小白这段时日也乖巧,没有胡乱跑出去惹事,都很好。有你们在,我才能无后顾之忧。”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肯定与温情。

当然了,这是他的一厢情愿,史阿和刘晔他们可不敢把貂蝉和董白亲自参与事件、经常待在“前线”的事情和简宇说。要是说了,以简宇的性子,两女有没有事不好说,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几个肯定要被骂。

言归正传,貂蝉破涕为笑,用丝帕轻轻拭去眼角泪痕:“只要丞相平安,妾身做什么都愿意。” 董白则挺了挺胸膛,有些小得意,晃着简宇的胳膊:“那是!我可听话了!乾云,下次你再出去打仗,也带上我吧!我帮你!” 她略带孩子气的话冲淡了方才凝重的气氛。

又闲话片刻,将长安城内的风波轻描淡写地带过,安抚下三女的情绪后,简宇脸上露出一丝倦色。他轻轻握了握蔡琰的手,目光扫过貂蝉和董白,语气温和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排:“今日你们都受累了,早些歇息吧。今晚……我陪昭姬说说话。”

貂蝉和董白都是聪慧通透的女子,闻言立刻起身。貂蝉柔顺地行礼:“是,丞相和姐姐也请早些安歇。” 董白虽然似乎还想黏着简宇,但也乖巧地站起来,笑嘻嘻地说:“乾云,昭姬姐姐,那我们先回去啦!不许聊太晚哦!”

两女告退,花厅内只剩下简宇与蔡琰。烛火噼啪,映照着一室温馨。简宇长长舒了一口气,将身体放松地靠在软垫上,连日征战的疲惫与朝堂博弈的劳心,似乎在这一刻才真正得以释放。他需要这片宁静的港湾,而蔡琰的沉静与智慧,正是他此刻最需要的慰藉。

云收雨歇,寝殿内弥漫着淡淡的暖昧与安神香的清雅气息。锦帐低垂,烛台上的火光已被拨暗,只在帐内投下朦胧而温暖的光晕。蔡琰蜷缩在简宇怀中,脸颊贴着他坚实的胸膛,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浑身酥软,倦意如潮水般涌来。

然而,她敏锐地察觉到,简宇的手臂虽然环抱着她,身躯却不如往常般放松,反而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绷。他的呼吸声并非沉睡的绵长,而是带着深思时的滞涩。

蔡琰强打精神,仰头望向丈夫的侧脸。在昏黄的光线下,他下颌线条绷紧,眉头微蹙,目光落在帐顶的阴影里,显然心事重重。

“夫君,”她的声音带着慵懒沙哑的关切,“你……还未歇息?可是心中有事?”她轻轻挪动身子,“是想与妾身商量什么吗?”

简宇收回目光,低头看向妻子清丽面容上的担忧,幽幽一叹, 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沉重。他收紧手臂,将蔡琰往怀里揽了揽。

“昭姬,”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疲惫与冷意,“今日宫中之事,你知晓大概。陛下……他对我的恐惧与忌惮,已是刻入骨髓。我需他这个天子名分,以安天下人心。可他……却始终不安分。”

他顿了顿,语气更凝重:“此番董承之事,若非我们早有防备,若非你在长安与文和、伯宁他们稳定局面,暗中调度,只怕……等不到我回师,长安就已变天。我简宇的项上人头,恐已成他人邀功的筹码。” 这话语中的凶险,让蔡琰微微一颤。

“此次侥幸过关,可日后呢?”简宇的声音里透着迷茫与锐利交织的情绪,“他一次不成,必有二次。我总不能日日防贼,时时担心冷箭。这个死结……该如何解开?”

蔡琰感受到他话语中的沉重与一丝杀机,心中凛然。她伸手轻抚他微蹙的眉心,柔声劝慰:“夫君……位高权重,自古便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陛下……或是一时受人蒙蔽,经此一事,或能收敛。切勿过于烦恼,伤了身子。”

听到妻子温言劝解,简宇脸上凝重化开,转为一种近乎顽皮、带着邪气的坏笑。他猛地翻身,将蔡琰笼在身下,双手撑在她颊侧,烛光下眼眸亮得惊人。

“一时受人蒙蔽?有所收敛?”他低笑,气息灼热,“我的好昭姬,你太过善良了。这龙椅上的人若总惹是生非……”他故意拖长语调,带着漫不经心却石破天惊的意味,“我们不如学学董卓……废了他,换个更听话的小皇帝,如何?”

蔡琰闻言,美目骤然圆睁,浑身瞬间僵住!即便与简宇夫妻情深,深知他脾性,此刻听到这轻描淡写间吐露的、足以掀翻整个天下的话语,她仍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她看得懂他眼底的戏谑,知道这多半是句用来排解压力的玩笑话,但这话语本身所蕴含的滔天巨浪与血腥气息,依然让她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与前所未有的震惊。这……这已非寻常的权臣之语,而是……

帐内温暖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蔡琰怔怔地望着丈夫近在咫尺的脸,那坏笑之下深不见底的眸光,让她一时失语,竟不知该如何接话。殿外的夜风似乎也停止了吹拂,万籁俱寂,只剩下烛心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敲打在两人之间短暂的、充满张力的寂静之上。正是:

戏言惊破鸳鸯帐,妾心无奈伴君狂。

欲知蔡琰如何回应,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