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辑阴笑道:“此计大善!荀攸若中立,简宇集团便如失一臂膀,且能动摇其内部人心。即便他不为所动,我等亦无损失。”
最后,董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期待,说出了他心目中最为关键的一步棋:“至于军中……若要确保万无一失,一击必杀,则必须争取一人——马腾!”
“马寿成?”王子服一惊,“他新败于简宇,被迫归降,心中必有怨气,但其与其子马超尚在简宇军中为质,他安敢轻动?”
“正因其新败归降,心怀怨望,方可利用!”董承胸有成竹,“马腾乃伏波将军马援之后,亦是汉臣名门之后,岂能甘久居人下?简宇以武力迫其屈服,他表面顺从,内心岂无怨恨?再者,其子马超勇冠三军,若闻其父起事,焉知不会响应?只要说服马腾,许以高官厚禄,承诺事成后让其统领西凉,他必不会拒绝!只要他关键时刻反戈一击,以其在西凉军中的威望,长安城内简宇的兵马,顷刻间可定!”
这番话听得种辑、吴硕热血沸腾,连吴子兰也觉得若真能拉拢马腾,成功率将大增。五人越议越觉得计划周详,仿佛胜利在望。
“好!便依此计而行!”董承最终拍板,“种辑,你负责遴选死士,安排前往荆州、益州之事,务必隐秘!”
“遵命!”
“吴硕,你文笔佳,负责草拟给荀攸的密信,言辞需恳切而又暗藏机锋!”
“明白!”
“王将军,吴将军,联络旧部,暗中筹备,但切莫走漏风声!马腾处,我亲自去说!”
“诺!”
五人又低声商议了一些细节,直至夜深,才各自怀着紧张、兴奋与不安,悄无声息地离开董承府邸。他们自以为谋划缜密,天衣无缝,却不知,从王子服、吴子兰相继入府开始,一双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早已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与此同时,丞相府内,一间守卫森严的静室中,史阿正低声向刘晔、满宠以及匆匆赶来的李儒汇报。而在一旁的屏风后,蔡琰凝神静听,貂蝉和董白则刚刚换下夜行衣,董白脸上还带着室外带来的寒意,眼神锐利如刀。
“……董承府邸今夜异常,王子服、种辑、吴硕、吴子兰先后密会,至今未散。”史阿禀报道。
貂蝉补充道:“我白日观察,董承府中采买异常,较往日多了许多,且多有生面孔出入,似在囤积物资或接待隐秘客人。”
董白冷声道:“我方才在侧门暗处,见吴子兰离去时,虽故作镇定,但步履匆忙,衣袖下有紧握拳状,似是内心激荡未平。”
刘晔捻须沉吟,目光锐利:“此五人聚首,绝非寻常。王、种、吴皆乃董承旧党,吴子兰新近被拉拢,所图必然不小。”
满宠面色冷峻:“看来,他们是按捺不住了。需加派人手,十二时辰不间断监视,尤其注意他们与外界联络,以及……与军中将领的接触。”
李儒阴恻恻地笑道:“好,好得很!正愁找不到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如今他们自己跳出来,倒也省了我们不少功夫。密切关注,收集证据,待主公回师,便是这些跳梁小丑的末日!”
蔡琰从屏风后缓步走出,语气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智慧:“史阿,蝉妹妹,小白妹妹,辛苦你们。监视之余,需特别留意他们传递信息的渠道,尤其是是否有信使秘密出城。此外,长安城内与董承过从甚密的官员、士人,也需纳入监视范围。”
她看向刘晔等人:“几位先生,是否需将此事,以最稳妥快捷的方式,密报夫君?”
刘晔重重点头:“主母所言极是!我即刻安排加急密报,将长安动向详陈主公。在此期间,我等需稳住阵脚,外松内紧,既要让他们觉得有机可乘,继续活动,以便抓住更多罪证,又要确保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不致酿成大变。”
一张无形的巨网,已然悄悄撤下。董承等人自以为高明的三路计划——联络宗亲、策反名士、拉拢降将——其每一步构想,甚至尚未及付诸实施,便已通过史阿、貂蝉、董白等人警惕的眼睛和耳朵,化作密报,沿着通往远方的驿道,飞向简宇的军中大帐。
阴谋在暗室中滋生,而洞察与反击的利刃,已在月光下悄然出鞘,静待着最佳的时机。
长安城内的暗流愈发汹涌。在刘晔、满宠等人的坐镇指挥,以及史阿、董白、貂蝉三人不眠不休的轮班监视下,一张针对董承集团的无形监控大网已然严密铺开。董承府邸周遭的街巷、可能传递信息的集市、乃至几处关键的城门,都布满了隐于暗处的眼睛。
夜色再次成为阴谋的掩护。董承书房内,烛光下,几封密信已然誊写完毕。给荆州刘表和益州刘璋的信件,由种辑挑选的一名心腹死士携带,此人其貌不扬,身手矫健,擅长伪装。给荀攸的密信,则由吴硕的一位远房亲戚,一位看似老实巴交的绸布商人携带,借送货之名前往军中荀攸营帐。而最重要的,游说马腾的任务,董承决定派自己府中一位能言善辩、且曾与西凉军有些旧谊的门客前去。
“记住,”董承面色凝重,对即将出发的三人低声嘱咐,“信在人在,信失人亡!若能不成,便毁信自尽,绝不可落入敌手!”他的眼神狠厉,透着一股决绝。
三人肃然领命,各自将密信藏于身上最隐秘之处——死士将薄绢密信塞入特制的鞋底夹层;布商将信卷成细条,藏入一匹上好绸缎的卷轴之中;门客则将写给马腾的信贴身收藏,外面再罩上普通衣衫。
他们自以为行动隐秘,却不知刚出府门,便已被盯上。
那绸布商人赶着驴车,刚拐出董承府邸所在的街巷,便被两名看似偶然路过的巡城兵士拦住盘查。兵士态度强硬,仔细检查货物。隐藏在暗处的董白看得分明,那布商虽强作镇定,但额角冷汗涔涔。
果然,在兵士“例行”的仔细翻查下,绸缎卷轴中的密信被搜出。布商面如死灰,还想挣扎,却被兵士迅速制服,连人带信悄无声息地带走。这封企图策反荀攸的信,未能送出多远便落了网。消息很快传回,蔡琰闻之,只是淡淡颔首,吩咐将人犯与密信交由满宠严加审讯。
那名死士更为狡猾,他并未走大门,而是趁夜色从府邸后墙一处隐蔽角落翻出,落地无声,迅速融入阴影之中。然而,他并未察觉,一道玄色身影如同暗夜中的幽灵,始终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正是董白。
董白并未立刻动手,而是尾随其后,想看看他是否还有同党或特定交接地点。死士穿街过巷,专挑僻静处行走,最终来到城南一处即将启程的商队驻地,似乎想混入商队出城。就在他试图与商队管事接触的刹那,董白动了!
董白身影如电,傲影剑甚至未曾出鞘,只用剑鞘精准击中死士后颈要穴。死士闷哼一声,软倒在地。董白迅速从其鞋底搜出密信,检查无误后,将人交给了悄然出现的史阿及其手下。“送去给满宠先生。”董白的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波澜。这封欲送往荆襄的密信,也宣告失败。
然而,百密一疏,或者说,对手也并非全然无能。董承派往马腾处的门客,极为老练。他并未在夜间行动,而是选择在次日清晨,趁市集刚开、人流渐多之时,换了一身普通文士衣衫,从容自若地从董府侧门走出。
他并未直接离开长安去找马腾,而是先去了东市一家书肆,佯装购书,又进入一家酒肆小酌,其间数次变换路线,行为自然,毫无破绽。负责白日监视的貂蝉虽觉此人气度不凡,不似寻常门客,且从董府出来,值得关注,但一时也无法确定其具体任务。
加之清晨时分,市集人流复杂,跟踪难度极大。这名门客凭借其反跟踪的经验和沉稳的心理素质,最终成功地甩开了可能的眼线,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当他再次出现时,已靠近马腾军帐。
阴谋诡计、智斗权谋暂且按下不谈,话说乾云班师途中,又有趣事。
时值秋高气爽,天穹如洗,连绵的军营依水傍势,旌旗招展。大军凯旋,士气高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轻松而热烈的氛围。就在这休整之日,一场备受瞩目的对决即将上演——丞相简宇,将与已然伤愈、英姿更胜从前的“锦马超”马孟起,进行一场纯粹的枪法较量。
消息像风一样传遍各营,将校兵卒们早早闻讯而来,在平野上围出了一个巨大的圆圈,人声鼎沸,翘首以盼。中央的空地已被清理出来,土地夯实,正是切磋的好场所。
简宇一身玄色劲装,并未披甲,身姿挺拔如岳。他手中那杆乌沉沉的霸王枪,虽无华丽装饰,却自有一股沉重磅礴的气势,仿佛与他融为一体。他面容沉静,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平和地看着对面的年轻人。
马超则是一身白袍银甲,衬得他面如冠玉,眼若流星,俊朗非凡。他手中的虎头湛金枪在秋日阳光下熠熠生辉,枪尖寒芒点点,虎头吞口栩栩如生。
与之前交锋时的冷厉逼人不同,此刻的马超,眼中燃烧的是纯粹的战意与对强大对手的尊重,再无半分戾气。他伤势尽复,状态正值巅峰,渴望在这场约定不使用元素力的纯粹武技较量中,验证自己的成长。
军师荀攸、贾诩、成公英、大将赵云、许褚、张辽等核心人物皆在场边观战。赵云面带微笑,看着场中即将对决的两人,尤其是意气风发的马超,眼中带着期许。许褚则摩拳擦掌,大声嚷嚷着为双方鼓劲。张辽目光沉稳,仔细审视着场地与二人的状态。
简宇环视四周,朗声笑道:“今日与孟起切磋,只论枪法,不涉他力,点到为止,诸位同袍皆为见证!” 声音清越,传遍全场。
马超抱拳,声如洪钟:“丞相放心,超必倾尽全力,请指教!”
“好!” 简宇颔首,单手持枪,霸王枪斜指地面,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自然流露,“孟起,请!”
“得罪了!” 马超眼中精光暴涨,不再多言,身形一动,如白色疾风般掠出!虎头湛金枪划破空气,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啸,直取简宇中宫,正是西凉枪法中的凌厉起手式!枪出如龙,迅猛无比,显示出马超扎实无比的根基和强大的爆发力。
围观人群发出一阵低呼,为马超这惊艳一枪所震撼。
简宇却不慌不忙,眼看枪尖将至,脚下步伐微微一错,身形如磐石般沉稳,手中霸王枪后发先至,看似缓慢,实则精准无比地向上斜撩!乌黑的枪杆准确地格挡在湛金枪的枪头之下三寸处,正是力道用老将生未生之节点。
“锵!”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两股巨力碰撞,马超只觉枪身上传来一股浑厚无比的力道,震得他手臂微微发麻,攻势不由得一滞。他心中暗惊:兄长好强的膂力,好精准的眼力!
一击受阻,马超毫不气馁,反而战意更盛!他枪法一变,如狂风暴雨般展开,“横扫千军”、“回马望月”……西凉枪法的精髓被他施展得淋漓尽致,枪影重重,寒光点点,将简宇周身要害尽数笼罩。每一枪都蕴含着强大的力量和变化,时而刚猛无俦,时而诡谲刁钻,看得周围将士眼花缭乱,喝彩声不断。
然而,身处枪影中心的简宇,却如激流中的巨石,岿然不动。他手中的霸王枪挥舞开来,并无太多花哨招式,只是“崩、拔、压、盖、挑、扎”等基础动作,但每一式都蕴含着他千锤百炼的武道至理和磅礴巨力。
他的枪法大巧若拙,看似简单,却总能于间不容发之际,精准地格开、化解马超的凌厉攻势。霸王枪或如蟒蛇出洞,迅猛突击;或如泰山压顶,以力破巧;或如柳絮随风,轻灵卸力。任凭马超枪法如何变幻,简宇总能从容应对,守得滴水不漏。
场中只见:白袍如雪,枪似游龙,攻势如潮;玄衣如墨,枪如擎岳,守势如山。两人枪来枪往,身影交错,战况激烈无比,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马蹄翻飞,尘土微微扬起,更添几分沙场豪情。
马超越战越勇,也将自身枪法推至巅峰。他久攻不下,心知必须使出绝技,猛地一声长啸,气势再度攀升,虎头湛金枪仿佛活了过来,枪尖颤抖,发出嗡嗡鸣响,使出了压箱底的绝招!此招虚虚实实,一枪刺出,仿佛化出数十道枪影,难辨真假,直刺简宇面门、咽喉、胸口等多处要害,凌厉至极!
这一招使出,连场边的赵云都微微颔首,露出赞赏之色,许褚更是瞪大了眼睛。
面对这精妙绝伦的一击,简宇眼中终于闪过一丝赞许,但他并未后退,反而踏步向前,深吸一口气,体内气血奔涌如江河!他双臂肌肉贲张,霸王枪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不再拘泥于守势,而是使出了霸道无匹的一击!
这一枪,毫无花巧,就是纯粹的力量与速度的极致!乌黑的枪影如同一条咆哮的黑龙,以摧枯拉朽之势,直接穿透了那重重虚幻的枪影,精准无比地点向了马超虎头湛金枪的真身枪尖!
“叮——!”
一声极其尖锐刺耳的撞击声响起!火星四溅!
马超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顺着枪身汹涌而来,虎口剧震,再也把握不住,虎头湛金枪脱手而非,化作一道金光,“嗖”地一声斜插在数丈外的地上,枪尾兀自剧烈颤动!
而简宇的霸王枪尖,在点飞马超兵刃后,去势未尽,却稳稳地停在了马超咽喉前一寸之处,枪尖寒意刺骨。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电光火石间分出胜负的一击所震撼。
马超怔怔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又看了看咽喉前那乌沉沉的枪尖,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但随即,这神色便被由衷的敬佩与叹服所取代。他深吸一口气,后退一步,抱拳躬身,声音洪亮而诚挚,再无半分不甘:“兄长神武,超……输得心服口服!”
简宇缓缓收枪,脸上露出畅快的笑容,上前一步,扶住马超的手臂:“孟起贤弟承让了!你的枪法已臻化境,为兄亦是全力以赴,方能侥幸胜得一招半式。假以时日,贤弟成就必不可限量!”
马超闻言,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激动与赤诚的光芒,他朗声大笑,声震四野:“哈哈哈哈哈!能得兄长如此赞誉,超三生有幸!今日一战,超方知天外有天!自此以后,马超愿认丞相为兄长,此生唯父亲与兄长之命是从,刀山火海,绝无二话!” 这番话,情真意切,掷地有声。
简宇亦是开怀大笑,用力拍了拍马超的肩膀:“好!能得孟起这般英雄为弟,亦是简宇之幸!来人,取我珍藏的佳酿来,我要与贤弟痛饮此杯,庆贺今日!”
亲兵迅速捧上一坛泥封未开的美酒。简宇亲手拍开泥封,醇厚的酒香顿时四溢。他倒满两大碗,将其中一碗递给马超。
两人相视一笑,高举酒碗。
“干!”
“干!”
碗中美酒一饮而尽!辛辣与甘醇交织,如同这场酣畅淋漓的对决,令人热血沸腾。
“好!” “丞相威武!” “马将军豪迈!” 周围围观的将士们此刻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与喝彩声,声浪直冲云霄。所有人都为这场精彩绝伦的对决,更为这英雄相惜、义结金兰的场面而激动不已。
阳光洒在河畔平野上,映照着简宇与马超的身影,也映照着这支凝聚力更胜从前的凯旋之师。经此一战,马超对简宇的武艺与气度彻底折服,兄弟名分就此奠定,西凉军心,亦更加稳固地系于简宇一身。
夜色笼罩着连绵的联军大营,刁斗声声,火把在夜风中摇曳。中军大帐方向灯火通明,而属于马腾所部的营地则秩序井然。尽管是新附之军,但在简宇的妥善安置和马腾的积极配合下,已较好地融入了整体。
马腾的军帐内,牛油蜡烛稳定地燃烧着。马腾未着甲胄,神情相较于以往归降初期的阴郁,显得平和了许多。
简宇不仅在接受他归降时给予了充分的尊重和台阶,保全了他和部下的尊严与基本实力,今日更是让年轻豪勇的儿子马超与丞相结拜为异姓兄弟,女儿马云禄亦与简宇麾下大将、其师弟赵云情投意合,结下良缘。
这一系列举措,既显诚意,又巧妙地将两家利益深度捆绑,让马腾切实感受到了归属与未来。他对简宇,已是心服口服。
帐外亲兵低声禀报,称有自称故人之仆的陌生人求见,并呈上一枚玉佩。马腾接过一看,是旧识董承的信物。他眉头微蹙,董承在此刻派人潜入大营,其意不言而喻。一丝冷笑掠过马腾嘴角,心中已有了计较。
“带他进来,小心戒备,莫要惊动旁人,但也别让他溜了。”马腾沉声吩咐,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掌控一切的沉稳。
片刻后,亲兵引着一个穿着杂役服、面露疲态但眼神闪烁的男子入帐。那人见到马腾,立刻躬身行礼,低声道:“小人奉董车骑之命,冒死前来,有要事禀告马将军。”
马腾挥退亲兵,帐内只剩二人。他不动声色地看着来人,淡淡道:“董承派你来的?所为何事?可知此处是军营重地,擅闯者死。”
来人被马腾的气势所慑,但仍是硬着头皮,取出贴身藏好的密信,双手奉上:“将军请看此信,便知分晓。董车骑言,此事关乎汉室存亡,亦关乎将军前程。”
马腾接过那卷被汗水微微浸湿的绢帛,展开浏览。信中所写,无非是董承篡改后的“密诏”内容,指责简宇“阴结徒党,祸乱国典”,并以“陛下密旨”之名,号召“清君侧”,并许以高官厚禄,希望马腾在关键时刻反戈一击。
看着这些颠倒黑白的言辞和拙劣的诱惑,马腾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有些鄙夷。若是在他刚归降、心有不甘之时,此信或能搅动他心绪,但如今,他深知简宇为人与能力,更珍惜眼下来之不易的安定与家族联姻带来的新机遇。董承此举,在他眼中无异于跳梁小丑,自取灭亡。
然而,马腾脸上却并未显露分毫,反而在看完信后,眉头紧锁,故作沉思状,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仿佛内心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他时而看向那封信,时而抬眼打量帐外,显得犹豫不决。
来人紧张地观察着马腾的反应,见他如此神态,以为说动有望,连忙趁热打铁,低声道:“将军,陛下密诏在此,大义名分已定!简宇倒行逆施,天下共知!将军乃忠良之后,岂能屈身事贼?董车骑已在长安布置妥当,只待将军响应,便可里应外合,成就大事!届时,将军便是中兴功臣,名垂青史!”
马腾沉默良久,方才长长叹了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将密信缓缓折好,却没有立刻交还,而是目光锐利地看向来人,压低声音道:“董承……在长安,究竟有几分把握?此事非同小可,若无万全准备,便是将我等身家性命尽数赔上!”
来人见马腾询问细节,心中大喜,以为他已入彀,连忙将王子服、种辑等人参与的情况夸大其词地描述了一番,极力渲染长安城内“忠义之士”云集响应、只待外援的景象。
马腾听罢,脸上露出一丝“决然”,沉声道:“好!你回复董承,他的意思,某明白了。陛下既有密诏,腾身为汉臣,自当效命!让他放心,届时……某知道该怎么做!”他这话说得含糊,却给了对方足够的想象空间,仿佛已经承诺会在关键时刻起事。
来人喜出望外,连忙躬身:“将军深明大义!小人定将将军之意带回!董车骑必不负将军!”
“嗯。”马腾点点头,神色“凝重”,“你速速离去,一路小心,切莫走漏风声。”他唤来亲兵,吩咐其将信使秘密带离营地。
信使刚一离开,马腾脸上所有的犹豫和“凝重”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静和肃杀。他丝毫不敢耽搁,立刻将那份密信原样收好,沉声对帐外心腹命令道:“备马,本将要立刻面见丞相,有十万火急之事禀报!”
很快,马腾的身影便出现在简宇的中军大帐之外。经通传后,他大步走入帐中,只见简宇仍在灯下批阅文书。
“寿成深夜来访,有何要事?”简宇放下笔,抬头看向马腾,目光平静深邃。
马腾快步上前,躬身行礼,双手将那份密信呈上,语气沉稳而坦诚:“丞相,末将刚刚接待了一位不速之客,乃是董承派来的说客。此信乃董承矫诏,妄图蛊惑末将作乱。末将已假意应允,将其稳住。特来向丞相禀明实情,并请丞相定夺!末将及西凉将士,对丞相绝无二心,愿听丞相号令!”
简宇接过密信,迅速浏览一遍,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反而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他放下信,看向马腾,眼中带着赞许:“寿成请起。此事,我已知晓大概。你能即刻来报,足见忠忱。”
简宇起身,走到地图前,沉吟片刻,道:“董承此举,虽是螳臂当车,但亦可加以利用。他既欲行此不臣之事,我便给他这个机会,让他将暗中的同党尽数暴露出来。”
他转向马腾,目光锐利:“寿成,你做得很好。便将计就计,假意与董承周旋,获取其信任,摸清其全部计划与党羽。待其发动之时,便可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马腾心中一震,对简宇的深谋远虑和冷静果决更为佩服,当即抱拳,慨然应诺:“末将遵命!定不负丞相重托,将此伙逆贼一网打尽!”
送走了带着反间重任、步履沉稳的马腾,简宇独自立于中军大帐门口,秋夜的凉风并未吹散他眉宇间的凝思。长安的阴云,始终是他心头最重的牵挂。
就在这时,亲兵队长快步上前,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丝不寻常的急促:“丞相,胡车儿回来了!正在营外,说有十万火急之事必须立刻面禀!”
简宇眼中精光一闪。胡车儿!此人勇力非凡,能负五百斤,日行七百里,是他麾下极少数的、专门负责在最危急关头传递绝密信息的特殊人才。他此刻不在长安,却突然出现在这千里之外的军营,只能说明一件事——长安有变,而且是足以动摇根本的剧变,迫使刘晔动用了这张最后的王牌。
“速带他进来!严密警戒,不得有任何闲杂人等靠近大帐!”简宇的声音斩钉截铁,转身回帐,步伐沉稳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片刻,帐帘被猛地掀开,一个壮硕如山的身影带着一股夜风的寒意卷入帐内。正是胡车儿!他此刻须发凌乱,满脸风霜,眼窝深陷,嘴唇干裂,那身原本结实的劲装也被荆棘刮破数处,显然是以极限速度长途奔袭而来,体力消耗极大。
但即便如此,他的一双虎目依然炯炯有神,见到简宇,“噗通”一声单膝跪地,抱拳的手都因疲惫和激动而微微颤抖:“丞相!末将胡车儿,奉刘晔先生之命,星夜兼程,送来绝密情报!”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仿佛破锣一般。
“快起来!”简宇一个箭步上前,亲手扶起这员忠心耿耿的猛将,触手只觉他臂膀肌肉僵硬如铁,可知这一路是何等艰辛。简宇目光凝重,沉声道:“辛苦你了!长安情况如何?”
胡车儿喘了口粗气,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从怀中贴肉处,掏出一个用多层油布紧紧包裹、封着特殊火漆的小小金属管。那火漆的印记,正是刘晔的私章。他双手将金属管高举过顶:“丞相,此乃刘晔先生亲笔所书,情报来源……是兰平!”
兰平!这个名字让简宇瞳孔微缩。那是他多年前巧妙安排、如今已在宫中站稳脚跟,成为宦官之首、刘协心腹,甚至能接触到核心机密。动用了兰平这条线,意味着情报直接源自宫闱深处,其重要性和准确性,毋庸置疑!
简宇接过那尚带着胡车儿体温的金属管,指尖内力微吐,巧妙地震碎火漆,取出里面一卷薄如蝉翼的特种绢帛。他快步走到灯下,展开细读。绢帛上是刘晔那熟悉的、略显潦草却力透纸背的字迹,显然书写时情况紧急。
随着目光迅速扫过字里行间,简宇脸上的线条一点点绷紧,如同石刻。
绢帛上清晰地写明:董承利用他远征在外的时间,不断向陛下刘协进谗,极尽挑拨之能事。而年轻的天子,在猜忌和权臣阴影的长期压抑下,心态已然发生变化,竟被董承说动,私下授予董承一份密诏,诏书内容正是:“设使丞相简宇,阴结徒党,祸乱国典。卿可承朕密旨,为国除奸,以清君侧。事急从权,先发后闻。”
刘晔在信中强调,此诏虽以“设使”开头,留有余地,但授予董承“先发后闻”之权,已是极大的危险信号,表明陛下已默许甚至鼓励董承对简宇采取行动!董承得到此诏,必会加以利用,目前长安城内暗流汹涌,情势已万分危急!
“呵……”简宇放下绢帛,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轻、却蕴含着无尽复杂情绪的叹息。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没有焦点地望向帐壁上跳动的光影,仿佛要穿透这营帐,穿透千山万水,看到那座巍峨又压抑的长安皇城,看到那个他曾竭力扶持的少年天子。
失望,如同深秋的寒露,一点点浸透他的心扉。他为刘协,为这个摇摇欲坠的汉室,付出了多少心血?外拒强敌,内修政事,平衡世家,安抚流民……他殚精竭虑,只望能稳住局势,为汉室留下一线生机。
他自问虽掌大权,却从未有过僭越之心,至少此刻没有。可换来的,竟是这般的猜忌,这背后无声的刀子。
他仿佛能看到刘协在那深宫之中,既依赖他的力量,又恐惧他的权势,在董承之流的蛊惑下,终于迈出了这危险的一步。一种深深的疲惫感和被背叛的刺痛,席卷了简宇。他为之奋斗的目标,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有些模糊和可笑。
至于董承,简宇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至极的弧度。跳梁小丑,沐猴而冠!凭借些许阴谋诡计和皇帝的些许默许,就妄图撼动参天大树,简直是自取灭亡!此等蠢物,正好借此机会,连同那些心怀异志之徒,连根拔起!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着,良久不语。帐内只有蜡烛燃烧的轻微噼啪声,和胡车儿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空气凝重得仿佛要滴出水来。简宇的身影在灯光下拉得很长,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孤寂与压迫感。
最终,他缓缓转身,走向帐门,掀开一角,望向外面沉沉的夜空,目光似乎穿越了黑暗,直射东方长安的方向。他的眼神,从最初的复杂、失望,渐渐变得冰冷、坚硬,如同淬火的寒铁。
所有的怅惘和心软,在这一刻被彻底压下。他是简宇,是这支大军的统帅,是这乱世中必须站稳的擎天之柱。既然别人已亮出刀锋,那他唯有以更强大的力量,粉碎一切阴谋,让所有人知道,谁才是这片土地上真正的主宰!
他松开手,帐帘落下,隔绝了外界的夜色。简宇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对仍跪在地上的胡车儿说道:“情况本相已尽知。你一路辛苦,立下大功,先下去好生休养,自有重赏。传令下去,明日卯时,中军大帐,众将升帐议事!”
“末将遵命!”胡车儿感受到丞相身上那股熟悉而可怕的决断气势,心中大定,恭敬退下。
大帐内,简宇的目光再次落在地图上的“长安”二字上,眼神锐利如刀。风暴将至,而他,必须成为掌控风暴的那个人。东归之路,注定要以雷霆之势,涤荡一切宵小了。正是:
孤忠烬处枭雄起,汉月残时霸业新。
欲知乾云如何应对,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