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上回,夕阳的余晖将长安东市的青石板路面染成一片昏黄,摊位陆续收捡,行人渐稀,白日里的嘈杂渐渐沉淀为傍晚的宁谧,只有远处传来的几声驼铃和归家的吆喝,点缀着这渐浓的暮色。然而,在这份即将降临的平静之下,一股凌厉的杀意却如同冰锥,骤然刺破了空气。
“我这就去杀了此贼!有我在,谁都别想伤害乾云!”
董白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落,蕴含着滔天的怒火与毫不掩饰的杀机。她玄色劲装下的身躯因极度愤怒而微微颤抖,那双深邃如夜的眸子,此刻仿佛有黑色的火焰在熊熊燃烧,原本绝美却冷冽的面容,此刻罩上了一层寒霜,眉宇间凝聚着近乎实质的戾气,那是属于董卓孙女、曾历经尸山血海而沉淀下的煞气。
“锵——!”
傲影剑应声出鞘,黝黑的剑身在夕阳最后一抹光亮下,非但不反射光芒,反而仿佛吞噬了周围所有的光线,剑身周围的空气微微扭曲,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董白玉手紧握剑柄,因用力而指节泛白,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动,便如一道离弦的黑色利箭,直冲向小巷出口,目标明确——不远处的车骑将军董承府邸!
“小姐不可!”史阿魂飞魄散,他万万没想到董白的反应如此激烈决绝。眼见董白就要冲出小巷,史阿顾不得礼节,一个箭步猛扑上前,双臂猛地张开,用尽全力,几乎是合身拦在了董白面前,双手险之又险地按住了董白持剑的手臂手腕。他虽是精壮男子,又习武多年,但这一拦之下,竟也被董白前冲的势头带得一个趔趄,心中骇然于董白此刻爆发出的惊人力量与速度。
“让开!”董白眸中寒光乍现,逼视着史阿,声音冷得能冻僵人的血液。她手腕一震,一股阴寒的内劲透出,试图震开史阿的束缚。傲影剑感受到主人的杀意,发出低沉的嗡鸣,剑尖遥指董承府邸方向,蠢蠢欲动。
史阿死死抓住董白的手臂,不敢有丝毫松懈,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知道,此刻若言语稍有差池,或者力道一松,这位煞神般的董小姐真可能立刻血溅董承府门。他急声道,语速又快又低,充满了焦灼与恳切:“小姐!冷静!万万不可冲动!您这样去,非但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害了丞相啊!”
“害了乾云?”董白前冲的势头微微一滞,但眼中的杀意并未消退,她死死盯着史阿,语气如刀,“我正是要为他铲除后患!此等逆贼,留之何用?!”
史阿见言语稍有见效,立刻抓住机会,语重心长,一字一句清晰地剖析利害:“小姐!您想想!董承现在有何举动?他不过是向天子进了谗言,密诏之事尚属猜测,并无真凭实据!您此刻若持剑闯入车骑将军府,当众斩杀朝廷重臣,这是什么行为?这是公然行凶,是刺杀朝廷命官!”
他感觉到董白手臂的力道似乎松了一丝,但那双眸子里的黑色火焰依旧燃烧,连忙继续道:“届时,董承一党会如何说?他们会颠倒黑白,反咬一口,说丞相指使您行凶,说丞相心怀不轨,容不得异己,甚至……甚至会借此机会,坐实丞相擅权跋扈、图谋不轨的罪名!丞相在前方为国征战,根基未稳,若长安城内掀起如此滔天巨浪,您让丞相如何自处?这岂不是亲手将把柄送到敌人手上,让董承之流有了攻讦丞相的绝佳借口吗?!”
听到“亲手将把柄送到敌人手上”和“攻讦丞相的借口”,董白眼中的怒火微微晃动了一下。她可以不顾自身安危,但却绝不能容忍自己成为别人攻击简宇的工具。史阿的话,像一盆冷水,泼在了她被愤怒烧得滚烫的心头,让她沸腾的血液稍稍降温。
史阿察言观色,见董白似有所动,立刻又抛出了更关键、也更触及董白软肋的一点:“还有,小姐,您的身份!您忘了您的身份了吗!”
他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在董白耳边低语,语气沉重无比,“丞相为了保全您,耗费了多少心血,冒了多大的风险?您曾是董……您明白的!此事若因您刺杀董承而彻底曝光于天下,董承及其党羽会如何利用?他们必定会大肆宣扬,说丞相私藏逆臣之后,包藏祸心,意图不轨!到那时,丞相要面对的,就不仅仅是一个董承的谗言了,而是整个天下‘忠臣义士’的口诛笔伐!小姐,您冷静想想,您这一剑下去,痛快是痛快了,可后续的滔天巨浪,丞相该如何抵挡?您这岂不是……岂不是正中了董承的下怀,反而帮了倒忙,将丞相置于万劫不复之地吗?!”
“帮倒忙……万劫不复……”董白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娇躯猛地一颤。史阿的话,如同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响。她可以不怕死,可以不顾一切为简宇清除威胁,但如果她的行动,非但不能帮助简宇,反而会给他带来灭顶之灾,成为敌人攻击他的最大利器……那她的冲动,她的愤怒,还有什么意义?
脑海中瞬间闪过简宇的身影,那个给予她庇护、让她在无边黑暗中看到一丝微光的男人。他为了她,已然承担了太多。自己怎能……怎能再因一时之怒,将他推向更危险的境地?
想到这里,董白周身那凌厉暴戾的气息,如同潮水般迅速消退。紧握着傲影剑的手,力道渐渐松懈,原本因愤怒而挺直僵硬的身躯,也微微软了下来。她眼中的黑色火焰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后怕、懊悔与深深忧虑交织的复杂情绪。
小巷内凝固的空气仿佛重新开始流动,夕阳的余晖似乎也重新能够照进这狭窄的空间。董白低下头,看着手中那柄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的傲影剑,剑身映出她苍白而带着一丝恍惚的容颜。
半晌,她缓缓还剑入鞘。“锵”的一声轻响,傲影剑归于沉寂,那令人心悸的寒意也随之消散。
董白抬起头,看向因为紧张和用力而气喘吁吁、满脸汗水的史阿,目光中的冰冷锐利已被一种歉然和凝重取代。她微微抿了抿唇,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清冷,但带着明显的沙哑和诚恳:“史阿,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若非你及时阻拦,险些酿成大祸,坏了乾云的大事。”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傍晚微凉的空气吸入肺中,让她彻底冷静下来。“你说得对,刺杀解决不了问题,只会授人以柄,给乾云带来更大的麻烦。”她的目光再次投向小巷外董承府邸的方向,但这一次,眼中已没有了不加掩饰的杀意,而是变成了一种极其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冰冷的审视和决意。
“但是,”董白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坚定无比,“董承此獠,竟敢在背后谋划害他,此心可诛,此事绝不能就此罢休!”她转向史阿,目光清亮而锐利,让史阿也震惊无比:“史阿,告诉我,你们接下来有何打算?仅仅是监视吗?”
史阿见董白终于彻底冷静下来,并且思路清晰地问及后续,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松开一直紧抓着董白手臂的手,后退半步,拱手道:“小姐能明白其中利害,实乃丞相之福。目前刘晔先生之意,确是严密监视董承府邸动向,记录所有可疑人员往来,同时已派人加急前往丞相军中报信,请丞相定夺。在丞相指令抵达之前,不宜打草惊蛇。”
董白微微颔首,表示理解这种谨慎的策略,但她的眼神表明,她并不满足于仅仅被动监视。她上前一步,玄色劲装勾勒出她高挑挺拔的身姿,目光灼灼地看着史阿:“我明白你们的顾虑。但监视董承,多一双眼睛,多一份力量。史阿,让我加入你们。”
“小姐,这……”史阿面露难色,董白的身份特殊,参与此事风险极大。
“不必劝我。”董白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冰冷的决绝,“乾云远征在外,长安城内暗流涌动,我岂能安坐于丞相府中?董承欲对乾云不利,便是我的死敌。于公于私,我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你放心,我知道轻重,不会贸然行动,一切听你……听刘晔先生安排。但我必须参与进来。任何敢于伤害、或企图伤害乾云的人,”她的眼中再次闪过一道寒芒,“都必须付出代价。我需要亲眼看着他们,如何自取灭亡。”
史阿看着董白那双深邃而坚定的眸子,知道再劝无用。这位董小姐对丞相的关切远超常人,其心志之坚、性情之烈,也绝非寻常女子。有她加入,固然风险增加,但或许也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助力。他沉吟片刻,终于重重点头:“既如此……史阿遵命。只是此事机密,千万小心,一切需听从安排,切不可再如方才那般冲动。”
“我答应你。”董白郑重点头,“方才之事,绝不会再发生。现在,我需要做什么?还是继续在此监视?”
史阿看了看天色,又警惕地扫了一眼巷口,低声道:“今日监视已大半日,记录了几人。眼下天色已晚,继续在此恐引人怀疑。小姐且先回府,以免府中寻您不见,引起不必要的猜测。监视之事,我会另作安排,若有进展或需要小姐相助之处,我再设法通知您。”
董白也知史阿言之有理,自己突然久出不归,确实可能引起注意。她点了点头:“好。那我先回去。史阿,一切小心。若有任何风吹草动,务必第一时间告诉我。”她的目光中充满了信任与托付。
“史阿明白。”史阿拱手肃然道。
董白最后看了一眼董承府邸的方向,那目光冰冷如刀,仿佛要将那高墙深院看穿。然后,她不再犹豫,转身,玄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融入渐深的暮色之中,很快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史阿望着董白消失的方向,长长舒了一口气,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心中暗道:“这位董小姐……当真是一点就着的烈火,也是锋利无匹的双刃剑啊。但愿……不会出什么岔子才好。”他整理了一下身上普通的布衣,重新变回那个游手好闲的浪荡子模样,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也迅速离开了这条僻静的小巷。
长安城的夜晚,悄然降临。而在这静谧的夜色之下,一场针对阴谋的暗中监视与反击,因为董白的加入,悄然拉开了序幕。空气里,似乎弥漫开比夜色更浓的紧张气息。
暮色四合,丞相府内早已点起了灯火。相较于东市的喧嚣沉淀,府邸内自有一种静谧庄严的气度。然而,一道玄色身影的快速归来,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打破了这份宁静。
董白步履匆匆,穿过重重庭院,径直走向内院蔡琰所居的主屋。她脸上惯有的清冷此刻被一种压抑的急切所取代,深邃的眸子里,午后那场冲突引发的怒火虽已收敛,却化作了更为沉郁的忧惧和决绝。她甚至来不及换下那身便于行动的劲装,风尘仆仆,带着一身市井间的微尘和寒意。
屋内,蔡琰正端坐于琴案前,指尖并未抚弦,而是对着一卷书简凝神细读,侧影温婉娴静。貂蝉则坐在窗边,就着最后一缕天光,手中绣绷上,一对鸳鸯才绣了一半,针线精巧,但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不时飘向窗外,绝美的容颜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牵挂。
远征日久,音讯时断时续,府中女眷的担忧,是共通的。
“琰姐姐,蝉姐姐!”董白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打断了室内的安静。她推门而入,带来一阵微凉的夜风。
蔡琰和貂蝉同时抬头,看到董白的神色,皆是一怔。蔡琰放下书简,柔声问道:“小白,何事如此匆忙?看你脸色不好,可是在外遇到了什么事?”她心思细腻,立刻察觉到董白情绪异常。
貂蝉也放下绣绷,起身迎上前,关切地拉住董白微凉的手:“是啊白妹妹,你这身打扮……是出去了?发生何事?”
董白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心绪,但开口时,声音依旧带着冷意和紧绷:“今日我去东市,遇到了史阿。”
她言简意赅,将如何撞见史阿监视董承、史阿如何被迫说出董承向天子进谗、可能持有密诏欲对简宇不利的事情,以及自己当时怒极欲杀董承、被史阿拼命拦下的经过,快速而清晰地叙述了一遍。她没有隐瞒自己的冲动,但也强调了史阿的分析带来的后怕。
“……史阿所言极是,我若当时真杀了过去,只怕正堕入彀中,反害了乾云。”董白说到这里,指甲下意识地掐入了掌心,眼中闪过一丝懊悔,随即被更深的冷厉取代,“但董承此贼,其心可诛!绝不能放任不管!我已告知史阿,我要参与监视,他勉强答应了。”
室内一片寂静。只有灯花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蔡琰原本温婉的面容渐渐沉凝下来,秀眉微蹙,那双总是蕴含着书卷气和智慧光芒的眸子里,此刻也燃起了清晰的怒意。
她缓缓站起身,声音依旧平和,却透着一股冷肃:“董车骑……竟行此不义之事。夫君在前线浴血奋战,为国御敌,他在长安,受着夫君稳定局势带来的安宁,却欲行此背后插刀之举,实在令人心寒,亦令人不齿!”
她虽不擅武力,但此刻言辞中的锋锐,却显示出其内心的愤怒与坚定立场。
“岂有此理!”貂蝉更是柳眉倒竖,俏脸含霜。她天生性情更为外露,此刻听闻有人欲害简宇,心中怒火腾地升起,原本柔和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夫君在外辛苦,这些宵小之辈竟敢在背后搞鬼!真当我们是好欺的吗?”
她身具光元素之力,情绪激动时,周身仿佛有淡淡的光晕流转,更添几分圣洁的威仪。她看向董白,语气坚决:“小白,你做得对,此事我们不能坐视!算我一个!我倒要看看,那董承能耍出什么花样!”
董白看到蔡琰和貂蝉的反应,心中一定。她深知这两位姐姐对简宇的情意绝不逊于自己,得到她们的支持在意料之中,但亲眼见到她们的愤怒与决心,仍让她感到一股暖流和更强的力量。
她重重点头:“嗯!我回来正是想与姐姐们商议。史阿他们虽在监视,但力量或有不足。我们身在府中,消息终究隔了一层,若能亲自参与,既能多一份力,也能更早洞察危机。”
蔡琰毕竟是府中主母,心思更为缜密沉稳。她压下心中怒火,沉吟片刻,开口道:“我们参与此事,确有必要。但需谋划周全,既要有效监视,亦要确保自身安全,不能给敌人留下任何口实,更不能让夫君分心担忧。”
她目光扫过董白和貂蝉,冷静分析:“史阿是男子,长期滞留东市易惹怀疑。但我们不同,女子身份本就是一层掩护。东市繁华,有女眷往来购物、闲逛,实属平常。”
她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继续道:“况且,小白你身手不凡,性情冷静,剑法了得,掌控暗元素力,还善于隐匿观察;蝉妹妹你不仅聪慧,更身负光元素之力,感知敏锐,必要时亦有自保之力。由我们参与监视,确有独特优势。”
貂蝉闻言,眼睛一亮,接口道:“姐姐说得是!我们可以轮班!比如,白日里市集热闹,由我前往,借口挑选胭脂水粉、绫罗绸缎,便于停留观察。我身负光力,对异常气息或能量波动或许比常人更敏感。到了夜晚,市静人稀,更适合小白行动,她身法好,便于在暗处监视。”
蔡琰赞许地点头:“蝉妹妹思虑周详。轮班确是良策,可避免单人疲劳,亦能形成互补。我可居中策应,梳理你们带回的信息,与史阿、乃至刘晔先生他们沟通。府中内外之事,我也好多加留意,看看是否有其他异常风声。”
她虽不直接参与一线监视,但以其智慧,坐镇中枢、分析情报、协调各方,作用至关重要。
董白对蔡琰和貂蝉的提议深表赞同:“姐姐安排得极好。白日蝉姐姐,夜晚由我。我们还可约定暗号,若有紧急情况,便于传递消息。”她脑海中已经开始构思具体的监视点位、交接方式以及预警信号。
三女又仔细商议了诸多细节,包括如何化妆改扮避免引人注意,如何利用市集环境作为掩护,如何与史阿建立安全有效的联络渠道等等。屋内的灯火映照着三张风格各异却同样坚定的美丽面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同仇敌忾、守护共同珍视之人的强大信念。
商议既定,董白片刻不愿耽搁,立刻又寻来史阿,将三人的决定和初步计划告知于他。
史阿听闻不仅董白要坚持参与,连主母蔡琰和貂蝉夫人也要加入,惊得差点跳起来,连忙摆手:“万万不可!几位夫人金枝玉叶,岂能亲身涉险?若是出了半点差池,史阿万死难辞其咎!监视董承之事,自有我等男儿效力,请夫人们安心在府中等候消息便是!”
董白却态度坚决,目光清冷而执着:“史阿,此事关乎乾云安危,我们无法安心等待。我与姐姐们并非弱质女流,各有能力。我们的计划已考虑周详,轮班监视,互为奥援, 比你们男子长期蹲守更为隐蔽安全。此事,我们心意已决。”
恰在此时,蔡琰和貂蝉也走了出来。蔡琰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史阿,你的忠心我们明白。但正因事关夫君,我们更需尽力。你放心,我们不会贸然行动,一切会听从你的安排,以安全为重。多一双眼睛,多一份力量,或许就能早一刻发现危机。”
貂蝉也道:“是啊史阿,让我们帮忙吧。我们在府中日夜悬心,能做些什么,反而踏实。”
史阿看着眼前三位女子,感受到她们眼中那份不容动摇的执念和对丞相深切的关怀,知道再劝也是无用。他心中苦笑,丞相这几位红颜知己,当真没有一个省油的灯。但另一方面,他也被这份深情和勇气所触动。
最终,他只得叹了口气,拱手道:“既然几位夫人坚持……史阿遵命。只是,一切行动,务必以安全为第一要务,若有任何异常,立刻撤离,万万不可逞强!”
接着,董白将三人商定的轮班计划详细告知史阿:貂蝉负责白昼,利用逛市集的身份掩护;董白负责夜晚,凭借身法隐匿侦查;蔡琰居中协调分析。每个时段确保至少有两人在场(包括史阿或其手下),方便配合呼应。
史阿仔细听了,觉得计划确实考虑周到,便补充了一些监视技巧、联络暗号和应急方案。双方最终确认了行动计划。
随后,此事也通报给了留守长安的核心谋士刘晔、满宠以及深知董承其人的李儒。刘晔等人初闻此事,反应与史阿如出一辙,皆是极力劝阻,认为主母们不该亲身犯险。
满宠面色严肃:“诸位夫人,此事凶险,董承非是良善之辈,若被他察觉,后果不堪设想。还是交由我等处理为宜。”
李儒也捻着胡须,阴沉的脸上露出担忧:“是啊,主母们若有闪失,我等如何向主公交代?”
然而,蔡琰代表三女,言辞恳切而又坚定地向几位谋士陈明利害与决心:“诸位先生,夫君安危,系于社稷,亦系于我等。我等并非逞匹夫之勇,而是经过深思熟虑。我等参与,非但能增强监视之力,更能从不同角度洞察细微。况且,我等身为女眷,反不易引人生疑。请先生们相信我等,必会谨慎行事,一切以大局为重。”
感受到三女不可动摇的意志,以及她们计划中体现出的冷静与周密,刘晔等人面面相觑,最终无奈点头同意。刘晔郑重嘱咐:“既如此,便依夫人们之计。然则,史阿,必须加派人手,在暗处保护诸位夫人安全,万万不可有失!所有信息,需及时汇总研判。”
于是,一张由简宇的谋士、部将以及他的红颜知己共同编织的监视之网,更加严密地笼罩了车骑将军董承的府邸。长安城的夜色与白昼之下,一场无声的较量悄然升级。
蔡琰的智慧、貂蝉的敏锐、董白的凌厉,与史阿等人的专业经验结合在一起,成为了悬在董承头顶的、一双双警惕而冰冷的眼睛。她们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远在征途的简宇,静待着可能到来的风暴。
夜色如墨,浓重地笼罩着车骑将军董承的府邸。与往常不同,今夜府内的戒备显得格外森严,心腹家将悄无声息地布控在关键通道,阴影处似乎总有警惕的目光扫视。府邸深处,一间偏僻的书房,门窗紧闭,厚重的帘幕垂落,将室内与外界彻底隔绝。
唯有几盏青铜灯树上的烛火,跳跃不定地燃烧着,投射出摇曳而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围坐在一张紫檀木案几旁的几张面孔,气氛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
董承坐在主位,身着常服,但腰背挺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几光滑的边缘。他的脸色在烛光下显得晦暗不明,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闪烁着一种混合了焦虑、狂热与孤注一掷的厉色。他目光扫过在场的四人,仿佛在掂量每个人的决心与价值。
坐在他左下首的是偏将军王子服,他体型微胖,面容白净,此刻正有些坐立不安,手指不时捻动着自己的胡须,眼神游移,不敢与董承对视过久,额头上甚至渗出细密的汗珠,显露出内心的惶恐与挣扎。
对面是长水校尉种辑,他身材精干,面色黝黑,一双三角眼透着精明与狠戾,嘴唇紧抿,坐姿沉稳,但微微前倾的身体暴露了他对此次密谈的高度关注。他身旁的议郎吴硕,则是一副文士打扮,面容清癯,眼神闪烁不定,似乎在飞速盘算着利害得失,手指在膝盖上无声地敲击。
最后一位是昭信将军吴子兰,他是被王子服拉来的,此刻眉头紧锁,双臂抱胸,魁梧的身材在灯下投出巨大的阴影,脸上带着几分疑虑和审视,沉默地观察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压抑的沉默持续了良久,仿佛连烛火燃烧的声音都清晰可闻。终于,董承深吸一口气,打破了死寂,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庄严感:“诸公,今夜邀各位前来,实有要事相商,关乎社稷存亡,汉室兴衰。”
他顿了顿,目光如钩,再次扫过众人,尤其在王子服和吴子兰脸上停留片刻,见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才缓缓继续,语气悲愤:“陛下虽居九五,然权柄旁落,简宇把持朝政,党同伐异,长此以往,刘姓江山恐将易主!我等世受皇恩,岂能坐视不理?”
种辑立刻接口,声音尖细而激动:“董公所言极是!简宇骄横,目无君上,我等忠义之士,早该奋起清君侧,还政于陛下!”
吴硕也连忙附和,文绉绉地道:“《传》曰,‘君辱臣死’。今简宇虽无显悖,然其势已成尾大不掉之局,为社稷计,不可不防微杜渐。”他言辞较为含蓄,但意思明确。
王子服擦了擦汗,声音带着颤音:“诸公忠义,王某佩服……只是,简宇势大根深,若无陛下明旨,我等行事,名不正言不顺,恐难服众,反遭其害啊!”
他再次点出了最关键的问题——缺乏天子明确的授权。
吴子兰也沉声道:“王将军所言甚是。若无陛下密诏,我等此举与谋逆何异?董公,此事非同小可,需有确凿凭证。”他目光锐利,直视董承,等待一个能让他下定决心参与这掉脑袋大事的充分理由。
董承见火候已到,脸上浮现出凝重无比的神色。他缓缓站起身,走到书案后方的一个鎏金柜子前,用钥匙打开,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锦盒。
他捧着锦盒,如同捧着稀世珍宝,一步步走回案前。在众人疑惑而紧张的目光中,他打开锦盒,里面赫然是一卷明黄色的绢帛——那是只有皇帝诏书才能使用的颜色!
董承将绢帛双手捧起,声音因激动而刻意压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庄严:“此乃陛下亲笔密诏!陛下亦深感简宇之患,故特赐密旨,令承相机行事!”
“密诏?”王子服、吴硕、吴子兰三人皆是大惊失色,几乎同时离席,目光死死盯住那卷绢帛。种辑虽已知情,也配合地露出肃穆神情。
董承将绢帛在案上轻轻展开,明黄的绢帛在烛光下显得有些刺眼。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快速扫过诏书开头,心中已然做出了决断——他必须让这份诏书听起来像是明确的格杀令,而非带有假设意味的授权。
于是,他开口诵读,声音沉痛而决绝,却巧妙地、不着痕迹地略去了开头的两个字:“丞相简宇,阴结徒党,祸乱国典。”
他读得一字一顿,仿佛每个字都重若千钧,直接将简宇定性为结党营私、祸乱法度的奸臣。
王子服等人听得心头狂震,脸色发白。这开头实在太凌厉,直接坐实了简宇的罪名!
董承继续念道,语气愈发沉重:“卿可承朕密旨,为国除奸,以清君侧。” “为国除奸”、“以清君侧”,这八个字如同惊雷,在密室中炸响,明确指出了行动目标——清除简宇!
“事急从权,先发后闻。” 最后一句,更是赋予了董承临机专断、先斩后奏的大权!
董承念罢,将绢帛轻轻放在案上,让那方清晰的皇帝玺印暴露在众人眼前。他环视目瞪口呆的三人,声音带着一种悲壮的意味:“陛下密旨在此!诸公还有何疑虑?莫非欲坐视国贼猖獗,辜负圣恩吗?!” 他的目光尤其逼视着刚才提出质疑的王子服和吴子兰。
王子服此刻早已被这“确凿”的密诏冲击得心神摇曳,之前对兵力的担忧、对风险的恐惧,在“奉旨讨逆”这面大旗下显得苍白无力。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向诏书,激动得声音哽咽:“陛下!臣王子服糊涂!竟不知陛下身处如此水深火热!臣愿奉诏,万死不辞!”
吴硕也连忙跪下,高呼:“臣吴硕,愿效犬马之劳!”
吴子兰紧盯着案上的密诏,尤其是那方玉玺,心中虽觉诏书言辞过于直接激烈,不似陛下平日温和风格,但黄绢黑字,玺印鲜明,由不得他不信。在“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铁律以及“从龙之功”的诱惑下,他最终也单膝跪地,抱拳沉声道:“陛下既有明诏,吴子兰愿为前驱,诛杀国贼!”
种辑见状,嘴角微不可察地一翘,也随之跪下。
董承看着跪倒的众人,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他成功利用经他“加工”的密诏,将这几位关键人物绑上了他的战车。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好!诸公请起!陛下以重任相托,我等当精诚合作,周密筹划……”
烛火依旧摇曳,墙壁上的阴影随着众人的起身商议而晃动,一场围绕着被篡改的密诏而展开的阴谋,在这暗室中彻底铸成。
董承刻意省略的那两个字“设使”,彻底改变了诏书的性质,将一份授权董承在特定条件下采取行动的预防性指令,变成了一份明确的格杀令,也将这五人乃至他们背后的家族,推向了与权倾朝野的丞相简宇不死不休的险境。
窗外,夜枭啼叫,更添几分阴森。
密室之内,烛火摇曳,将五张神色各异的脸映照得明暗不定。在董承篡改的密诏的旗帜下,王子服、吴子兰最后的一丝犹豫也被强行压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紧张与亢奋。初步的同盟已然结成,但如何将这张谋逆之网编织得更广、更牢,成为接下来亟待解决的问题。
董承深吸一口气,将案上的诏书小心翼翼卷起,重新放回锦盒,动作庄重,仿佛在安置某种神圣的信物。他回到座位,目光扫过众人,之前的悲愤激动渐渐被一种阴沉的算计所取代。
“诸公,”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主导意味,“陛下密旨已明,简宇为国贼,必除之而后快。然则,简宇势大,党羽遍布,仅凭我等之力,即便事成,恐亦难迅速稳定局势,若其麾下将领如麹义、张绣、吕布等兴兵问罪,则长安危矣,社稷危矣!”
王子服刚刚从“奉旨讨逆”的激动中稍稍平复,闻言又紧张起来,连忙问道:“董公所虑极是!却不知有何良策,可解此后顾之忧?”他肥白的脸上满是忧虑,仿佛已经看到兵临城下的场景。
种辑三角眼中精光一闪,接口道:“需得寻外力以为奥援,至少要在道义上占据先机,使简宇死后,其党羽不敢轻举妄动,天下诸侯亦能认可我等之举乃‘清君侧’之义举,而非谋逆。”
吴硕捻着稀疏的胡须,沉吟道:“外力……关东诸侯,袁绍、曹操等与简宇素有仇怨,或可引为助力?”
“不可!”董承断然否定,摇了摇头,“袁绍、曹操之辈,皆虎狼之徒,其志不在匡扶汉室,而在吞并天下。若引他们入局,无异于前门驱虎,后门进狼,届时陛下处境恐比现今更糟!”
他这点判断倒是清醒。但是对他来说,更重要的是,这些人要是来了,会成为新的掌权者,这不是他想看见的。
吴子兰皱眉道:“那依董公之见,该当如何?”
董承身体前倾,烛光在他眼中跳动,压低了声音,说出思虑已久的计划:“吾意,当秘密遣一心腹死士,携陛下密诏之抄本——自然,是去头去尾,只显核心内容——星夜前往荆州或益州!”
“荆州刘表?益州刘璋?”王子服眼睛一亮。
“正是!”董承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刘景升(刘表)、刘季玉(刘璋),皆汉室宗亲,虽坐守一方,未必有北伐雄心,但宗庙之情犹在。我等不必要求他们即刻出兵相助,那会吓退他们。只需将密诏内容透露,言明陛下身处险境,我等即将依诏行事,为国除奸。恳请他们在事成之后,能上表朝廷,声援陛下,承认我等之举乃奉旨行事,具是正义即可!”
种辑立刻领会了其中妙处,抚掌道:“妙啊!有此二位汉室宗亲率先表态,天下观望者必云集响应。届时,简宇已死,群龙无首,又有宗亲正名,其党羽便不敢轻易动乱,即便有少数死硬分子,亦可迅速平定!此乃借势之策!”
吴硕也连连点头:“不错,刘表、刘璋素以汉臣自居,有此大义名分,他们多半不会拒绝。只要他们表态,其他骑墙派如张鲁、士燮之流,想必也会跟进。大事可定矣!”
王子服和吴子兰也觉此计甚好,既能争取外部支持,又不至于引狼入室,风险可控。五人对此达成一致。
接着,董承又将目光投向内部:“外部之势可借,内部之心亦需争取。简宇麾下,亦非铁板一块。尤其是如荀攸荀公达这等出身颍川荀氏的名士……”
吴子兰疑惑道:“荀公达乃简宇心腹谋士,深得信任,如何争取?”
董承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荀氏世代汉臣,清誉满天下。荀公达内心,岂能全然无君?简宇若一直安于臣位,或可相安无事。然观其势,恐有代汉之心!届时,他荀家清誉,必将毁于一旦!”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极具煽动性:“我可派人私下接触荀攸,不必明言密诏之事,只需陈说利害,点明简宇若再进一步,必将代汉,劝其念及荀氏世代忠贞,汉室四百年恩德,即便不直接参与,只要能在关键时刻保持中立,便是对汉室莫大的功劳,足以青史留名!以荀攸之智,必能权衡其中利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