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区内,帐篷的搭建也非随意而为。于禁要求帐篷之间必须保持足够间距,留有通道,既防火攻,又方便部队快速集结调动。中军大帐位置居中靠后,前方留出宽阔的校场。
辎重车辆被安排在最受保护的内侧,围成车阵。甚至连厕所的位置,于禁都做了明确规定,在下风向远离水源和营区中心的地方挖坑,并派人负责后续掩埋,以防瘟疫。
于禁在整个过程中,几乎是不眠不休,不停走动巡视。他的脸色始终严肃,目光锐利如鹰,任何一点瑕疵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看到几个士兵挖掘的壕沟深度不够,立刻上前,声音严厉但不暴躁:“此处再深一尺!偷懒者,军法从事!”
他看到一处栅栏连接不够紧密,亲自上手调整,并叫来负责的队率,详细讲解其中要害。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鬓角和铠甲内的衣衫,但他毫不在意,心思完全沉浸在构建这座坚固堡垒之上。
张辽的并州狼骑在外围游弋,不时有侦骑返回,带来周边安全的情报。赵云的精锐骑兵如同最精密的筛子,将营地方圆数里内梳理得干干净净,偶尔有遭遇敌方斥候的短暂交锋,也被他们迅速、干净利落地解决。张绣部的伐木声持续不断,保障了材料的充足供应。
徐荣大部分时间驻马在高处,默默观察着这一切。他看着于禁如同最严谨的工头,将混乱的人群和物资迅速整合成一座森严的壁垒,眼中流露出赞赏。
他也注意到张辽的机敏、赵云的沉稳、张绣的高效,心中对这支先锋军队的战斗力有了更清晰的评估。他深知,一个坚固的营寨是远征作战的根基,尤其是在面对西凉铁骑这等强敌时,更是性命攸关。
夕阳终于完全隐没在山脊之后,夜幕如同巨大的墨色绒毯缓缓覆盖下来。然而,盩厔山下的这片坡地却亮起了无数的火把与篝火。仅仅两个多时辰,一座规制严整、防御森严的大营已然矗立在山野之间!
壕沟深阔,栅栏坚固,营门紧闭,望楼高耸,帐篷井然有序,巡逻队交错巡视,口令声此起彼伏。营中炊烟袅袅,饭食的香气开始弥漫,但整个大营却听不到多少喧哗,只有一种沉静而有序的肃杀之气。
于禁终于长吁一口气,走到徐荣马前复命,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完成重任后的踏实:“徐将军,营寨已初步立成,各处防御皆按标准落实。请将军查验!”
徐荣目光扫过这座在夜色和火光中如同巨兽般匍匐的营盘,缓缓点头,沉声道:“文则辛苦了。有此坚营,我军已立于不败之地。传令各部,饱食歇息,严加戒备,等候敌军到来!”
“诺!”众将齐声应命。火光映照下,徐荣、于禁、张辽、赵云、张绣等将领的身影被拉长,投在刚刚筑成的营垒上,与这座冰冷的钢铁堡垒融为一体,静静地等待着西方即将卷来的风暴。盩厔山的夜晚,充满了大战前一触即发的紧张与期待。
盩厔山下的联军大营,在经历了两日紧张有序的备战後,迎来了第三个清晨。初夏的朝阳挣脱了远山的束缚,将金红色的光芒泼洒下来,驱散了夜间积聚的寒意和薄雾。营中旌旗在微风中缓缓舒展,露出旗面上沾染的些许露水。空气中混合着泥土的腥气、青草的芬芳,以及军营特有的——炊烟、皮革、金属和战马的味道。
中军大帐内,气氛严肃而专注。主帅徐荣端坐在主位,一身暗色铁甲擦拭得干干净净,映着从帐门透入的晨光,泛着冷硬的质感。他面容沉静,目光低垂,正听着于禁汇报这两日营防加固和军械清点的详情。
于禁站在帐中,指着铺在木架上的一张简陋但精确的营防图,声音洪亮而清晰:“……将军,依您的指令,外围壕沟又加深了半尺,增设了七处暗阱。鹿角拒马已按锥形阵布置完毕,弓弩箭矢足备,滚木礌石皆已就位。各营轮值哨戒,未有丝毫懈怠。”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矜,这是对他擅长领域内成果的自然流露。他魁梧的身躯挺得笔直,黝黑的方脸上满是尽责的严谨。
左侧,张辽斜倚在柱旁,双臂抱胸。他今日未着全甲,只穿了轻便的皮甲,更显出身形的矫健。俊朗的脸上神色轻松,甚至带着点百无聊赖,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臂甲,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他目光偶尔扫向帐外,似乎更渴望纵马驰骋,而非困守在这帐内议事。对他而言,坚固的营垒是保障,但真正的功业,还需在马背上夺取。
右侧,张绣则显得更为沉稳些,但眉宇间那股西凉血统赋予的剽悍之气依旧隐约可辨。他站得如松般挺直,眼神锐利,似乎在默默盘算着若是接战,自己麾下长枪该如何排布。
而赵云,一如既往地安静立在稍後的位置。他身姿挺拔如松,俊逸的面容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晰,白袍银甲纤尘不染。眼神清澈而平静,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难以撼动他内心的澄澈。他只是静静地听着,观察着,如同藏于匣中的宝剑,不露锋芒,却无人敢小觑其锐利。
帐内的气氛是镇定的,甚至有些过于平静。两日的等待,足以消磨掉最初的紧张,却也酝酿着对未知敌情的揣测。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有力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清晨营地的相对宁静,直至中军帐外戛然而止!脚步声响起,一名身背赤色令旗、满身风尘的斥候队率,在亲兵引导下,快步闯入帐中,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声音因急促而略带喘息,却异常清晰:
“报——!启禀徐将军!各位将军!西方三十里外,发现西凉军先锋踪迹!”
刹那间,帐内所有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般,瞬间聚焦在这名斥候身上。徐荣一直低垂的眼睑猛地抬起,眼中精光一闪,如同暗夜中划过的闪电。他身体微微前倾,沉声问道:“讲!敌军情况如何?主将何人?兵力多少?”
于禁停止了汇报,眉头微蹙,专注地看向斥候。张辽敲击臂甲的手指骤然停下,整个人仿佛被拉紧的弓弦,慵懒之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猎豹般的警觉。张绣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就连赵云,平静的眼眸中也泛起一丝微澜,目光变得更为专注。
那斥候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呼吸,语速很快但条理分明地禀报道:“回将军!敌军先锋约五千骑,皆是西凉精骑,行军甚速,旌旗招展,杀气腾腾!打头一面将旗,上书一个‘马’字!”
他略微停顿,似乎在回忆那令人印象深刻的场景,然后才带着几分惊叹的语气补充道:“统军之将,异常年轻,看年纪不过二十上下,却……却威风凛凛!想必是马腾之子马超!”
斥候关于马超先锋抵达的军情,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中军帐内的气氛瞬间绷紧。徐荣刚下达完戒备待命的指令,众将尚未完全从初闻敌踪的紧张中平复,帐外再次传来了更为急促的脚步声!
这一次,来的不是远归的斥候,而是一名值守寨墙的校尉。他脸色因愤怒和急切而涨红,几乎是冲进大帐,也顾不得全礼,便气喘吁吁地急禀:“报!徐将军!各位将军!大事不好!那西凉先锋马超,率万余骑兵,已至营外五里处摆开阵势!他……他……”
校尉显然气得不轻,一时语塞。徐荣浓眉一拧,沉声道:“他如何?慢慢说!”
那校尉猛吸一口气,像是要吐出什么污秽之物般,带着极大的愤慨说道:“那马超小儿,实在猖狂至极!他不仅不急于进攻,反而单骑出阵,在营外耀武扬威,手持长枪,指向我军大营,口中……口中出言不逊,尽是污言秽语!”
帐内众将脸色顿时一沉。阵前挑战本是常事,但若涉及人身辱骂,性质便不同了。
校尉继续道,声音因愤怒而颤抖:“那马超……他……他竟敢直呼主公名讳!让……让……”
他似乎难以启齿,但军情紧急,不得不硬着头皮复述:“他狂言:‘简宇鼠辈,徒有虚名!只敢龟缩在长安,派些无名下将来送死吗?若还有几分胆色,就滚出营来,与你家马超爷爷大战三百回合!若是不敢,便早早跪地求饶,将长安献上,或许爷爷还能饶你一条狗命!’”
校尉顿了顿,脸上显出极大的羞辱感:“他麾下的西凉骑兵,也随之鼓噪起来,数千人齐声呐喊,言语……言语更加污秽不堪,尽是辱及主公出身、相貌……的市井俚语,不堪入耳!寨墙上的将士们都已气得咬牙切齿!”
“混账!”
“猖狂小儿!”
“安敢如此!”
校尉话音未落,帐内已是怒喝四起!
“砰!”一声巨响,只见张绣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木柱上,那木柱竟被他砸得微微晃动,木屑簌簌落下。他原本眉宇间的那股剽悍之气,此刻已化为滔天怒火,整张脸都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眼珠子瞬间布满了血丝,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简宇,不仅仅是他效忠的主公,更是他情同手足的大师兄!在他心中,简宇是如师如兄的存在,容不得半分亵渎。马超的污言秽语,如同最恶毒的针,狠狠扎进了他内心最不容触碰的禁地。他猛地转向徐荣,抱拳的双手因用力而骨节发白,声音如同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带着嘶哑的咆哮:
“徐将军!末将请战!誓取此狂徒首级!若不杀此獠,张绣誓不为人!” 他浑身杀气四溢,几乎要凝成实质。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道声音响起,虽不似张绣那般暴烈,但其蕴含的冰冷怒意,却让帐内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
“徐将军,云,请战。”
众人望去,只见赵云上前一步。他俊逸的面容此刻如同覆上了一层寒霜,平日里清澈如泉的眼眸,此刻却锐利如万年寒冰,冰冷的怒火在眼底静静燃烧。他身姿依旧挺拔,但握枪的手背青筋已然凸起,白袍无风自动,一股凛冽的杀气悄然弥漫开来。
赵云性情沉稳,极少动怒,但简宇在他心中的地位,丝毫不亚于童渊和夏侯轻衣。那是亦兄亦师、对他有救命与知遇之恩、他立誓以死相报的人!马超的辱骂,触及了他的逆鳞。他的请战,简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和玉石俱焚般的冷冽。
就连一向持重的于禁,此刻也是面沉似水,眉头紧锁,显然对马超如此下作的挑衅行为极为不齿。
张辽更是怒极反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好个狂妄的锦马超!竟敢如此辱及主公!徐将军,此子不除,我军威何在?末将愿与子龙、佑维同往,定要让他为今日之言,付出代价!”
他虽然也对马超的勇武感兴趣,但此刻,维护主公尊严的怒火已压倒了一切。
徐荣端坐主位,面色亦是阴沉得可怕,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积郁的浓云。
作为主帅,他更能深切体会这种辱骂对军心士气的腐蚀性影响。
“主辱臣死”,这不仅仅是句口号,更是深深烙印在这个时代武将骨子里的观念。马超此举,无疑是极其毒辣且精准的攻心之计,就是看准了简宇军在敌方主帅被如此羞辱时,不可能无动于衷,意图激将他们放弃坚固营垒,出营野战。
主辱臣死,这是刻在骨子里的观念。马超此举,无疑是极其毒辣的攻心之计,意图激将对方出战。他心中飞快权衡:若不出战,任凭敌军辱骂,军心必然受挫,士卒会以为主帅怯懦;若出战,则正中了对方下怀,脱离了预设的坚固营垒。
帐内原本因敌情而绷紧的气氛,此刻更因马超极其恶毒的辱骂而增添了几分压抑的怒火。炭火盆中跳跃的火光,映照在每一位将领的脸上,明暗交错,将他们或愤怒、或狰狞、或冷峻的表情勾勒得格外清晰。空气中弥漫着皮革、金属和隐隐汗味,更混合着一股引而不发的浓烈杀气。
他心中如同有两个声音在激烈交锋。
一个声音冷静而理智地告诫他:马超所求,正是我军出战!西凉铁骑野战强悍,我军虽有精骑,但兵力不占优势,依托营垒方是上策。若因一时之愤而中计,恐损兵折将,动摇根本。
另一个声音则代表着军心与尊严:若任凭敌军在营外肆意辱骂主公而龟缩不出,军心必然受挫,士气必将低迷。将士们会如何看待主帅的怯懦?这口气若咽下去,比打一场败仗更伤军队的魂魄!
徐荣甚至能想象到寨墙上那些听到辱骂的士卒们,此刻定然是群情激愤,却又因得不到出击命令而憋屈万分,长此以往,恐生变数。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铁质案几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细微却清晰的“笃笃”声,这声音在寂静的帐内显得格外突兀,也反映出他内心权衡的激烈。
目光扫过帐下诸将:张绣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浑身肌肉紧绷,眼中怒火几乎要实质般喷涌而出;赵云则像一块被投入冰窖的寒铁,表面平静,但那冰冷的怒意几乎能将空气冻结;张辽虽未像张绣那般失态,但紧抿的嘴唇和眼中闪烁的寒光,也显示其内心绝不平静;就连一向最为持重的于禁,此刻也是面色铁青,拳头紧握,显然对马超的行径感到极度不齿。
徐荣深知,这股怒火若强行压制,必会反噬。而且,敌军已打上门来,若一直按兵不动,挫动士气是必然的,届时军心涣散,后果不堪设想。为将者,需审时度势,更需懂得因势利导。
终于,他敲击案几的手指蓦然停住。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深沉而有力,仿佛将帐内弥漫的愤怒与焦躁都吸入了肺腑,再转化为决断的力量。他抬起眼睑,目光已然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锐利,但在这冷静之下,是压抑着的汹涌怒涛和不容置疑的权威。
“够了!”徐荣沉声开口,声音不高,却瞬间压过了帐内粗重的呼吸声和隐隐传来的营外喧嚣,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他环视众将,目光首先落在如同愤怒雄狮般的张绣和冷若冰霜的赵云身上,缓缓说道:“马超小儿,猖狂悖逆,辱及主公,天人共愤!此仇不报,我军威何在?军心何存?”
这话一出,张绣和赵云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剑。
但徐荣话锋随即一转,语气变得无比严肃和冷峻:“然则,敌军挑衅,意在激怒我军,弃坚营而不顾,与之野战逞匹夫之勇!此乃彼之奸计,我等岂能轻易上当?”
他看向张绣和赵云,语气加重,带着明确的指令和警告:“张绣!赵云!”
“末将在!”两人踏前一步,声如雷霆,充满了决绝的杀意。
“本将命你二人,各引本部精骑,出营迎战马超!”徐荣下达了命令,但紧接着便是严格的限制,“记住!此战之要,在于斩将立威,挫敌锐气,一雪主公之辱!而非与敌军纠缠厮杀!你二人需相互配合,寻机击斩或重创马超,若不得手,亦要将其逼退,彰显我军威武!”
他特别强调,目光锐利如刀,紧盯着张绣和赵云:“若敌军败退,不得深追!立刻收兵回营,依托寨墙弓弩,巩固防御!违令者——”
徐荣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冰冷的杀意:“军法从事,立斩不赦!”
“诺!末将遵命!必斩马超以雪耻!绝不恋战!”张绣和赵云齐声应诺,声音中充满了坚定的决心。他们明白徐荣的顾虑,也清楚自己的使命首要在于雪耻和立威,而非盲目追击。
徐荣又看向跃跃欲试的张辽:“张辽!”
“末将在!”张辽抱拳,眼中战意熊熊。
“你率本部骑兵,于寨门内压阵!随时准备接应张、赵二位将军回营。若见敌军有大队掩杀之势,即刻出击,阻敌于营门之外,掩护我军撤回!同样,不得远离营寨追击!”
“得令!徐将军放心,文远晓得轻重!”张辽郑重领命。
最后,徐荣看向于禁:“于禁!”
“末将在!”于禁肃然应道。
“你与我一同坐镇中军,指挥全局。营寨防御,弓弩调度,便全权交由你来负责!务必确保大营万无一失!”
“诺!末将必竭尽全力,守营如铁桶!”于禁沉声保证,这是他最擅长的领域。
军令既下,层次分明,责任清晰。既回应了马超的挑衅,宣泄了军中的愤怒,又最大限度地控制了风险,确保主力不至于因小失大。
“即刻行动!”徐荣大手一挥。
“遵命!”
张绣、赵云再次抱拳,互相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那压抑不住的、即将喷薄而出的战意与杀机。两人不再多言,猛然转身,甲胄铿锵,大步流星地冲出中军帐,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营门的通道中。张辽和于禁也各自领命,迅速行动起来。
徐荣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缓缓坐回主位,目光再次投向案几上的地图,但心思已随着那两支即将出营的精骑,飞向了硝烟即将弥漫的战场。
他深知,这道命令如同一把双刃剑,既能杀敌,也可能伤己。一切,就看张绣和赵云能否在雪耻的怒火与严格的军令之间,找到最佳的平衡点了。
营外的辱骂声依旧隐约可闻,但很快,就将被战马的嘶鸣和兵刃的交击所取代。
盩厔山前,原本开阔的平野之上,此刻已被肃杀之气笼罩。联军大营寨门紧闭,但辕门之外,已然肃立着两支精骑,如同即将对撞的钢铁洪流。
左侧,是张绣与赵云所率的精锐骑兵,人数约三千,甲胄鲜明,刀枪如林,虽沉默无声,但那股因主帅受辱而积郁的怒火,却让空气都为之灼热。
右侧约一里之外,则是马超率领的西凉先锋骑兵,万余人马肃立,旌旗招展,人如虎,马如龙,带着西凉铁骑特有的剽悍与狂野。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两军阵前那片空旷的中央地带。
张绣深吸一口气,那空气中混合着青草、泥土和对面西凉军阵传来的淡淡马腥气,更夹杂着令人血脉贲张的紧张感。他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赵云,沉声道:“子龙,为我压阵!待我先去会会这口出狂言的黄口小儿!”
赵云面色沉静,但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锁定着对面那杆“马”字大旗下的身影。他轻轻颔首,声音清越而沉稳:“师兄小心,马超盛名之下,必有实学,不可轻敌。云在此掠阵,若有变故,即刻接应。” 他手中龙胆亮银枪微微抬起,白袍白马,在军中如同定海神针。
张绣不再多言,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希津津一声长嘶,如同一道离弦之箭,泼剌剌冲出本阵!他胯下是一匹西凉骏马,毛色乌黑发亮,唯有四蹄雪白,名为“踏雪乌骓”,神骏非凡。张绣本人今日披挂整齐,一身玄色铁甲,背后暗红色披风迎风猎猎作响。
他手中紧握成名兵刃——裂羽凤鸣枪,枪长一丈二,枪杆黝黑,乃是用百年寒铁木所制,坚韧无比,枪头呈凤喙之形,两侧有回钩,寒光闪烁,透着诡异与杀气。他面容因愤怒而略显狰狞,眼中燃烧着为师兄雪耻的熊熊火焰,目光死死盯住对面那员耀眼的银甲小将。
转瞬之间,张绣已飞马至两军阵前,勒住战马。乌骓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咆哮,碗口大的铁蹄重重踏在地面上,溅起一片尘土。张绣将裂羽凤鸣枪向前一指,声若洪钟,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喝道:“对面那无礼小儿!汝可是马超?”
马超早已看见对方营中冲出一将,见其气势汹汹,嘴角反而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他轻轻一催胯下战马,那匹通体雪白无杂毛、神骏异常的“里飞沙”便迈着优雅而充满力量的步伐,缓缓上前。
阳光下,马超的英姿愈发夺目:面如冠玉,五官精致得如同雕琢,却毫无女气,眉宇间英气勃发;一双眸子,亮如寒夜中最璀璨的星辰,顾盼之间,锐气四射,仿佛能洞穿人心;身形挺拔匀称,宽肩细腰,猿臂舒展,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正是标准的猛将体魄。
他身穿亮银锁子甲,外罩素罗袍,头戴束发银冠,手持一杆虎头湛金枪,枪身闪烁着金色寒光,枪缨如血。他整个人仿佛是从画卷中走出的少年战神,光彩照人,与张绣的沉猛悍勇形成了鲜明对比。
听到张绣喝问,马超在距其三十步处勒住战马,里飞沙打了个响鼻,前蹄轻轻刨地。马超用那双流星般的眸子上下打量了张绣一番,眼神中的轻蔑几乎不加掩饰,他用清越却带着十足傲气的声音反问:“既知本将军之名,还不速速报上名来?马超枪下,不斩无名之鬼!” 语气狂傲至极。
张绣强压怒火,朗声道:“哼!竖起你的耳朵听好了!某乃大汉丞相简宇麾下上将,北地枪王——张绣是也!”
谁知马超闻言,非但没有丝毫动容,反而发出一声嗤笑,那笑声在旷野中显得格外刺耳。他抬起下巴,用枪尖遥指张绣,语气中的嘲讽意味浓得化不开:“北地枪王?呵!不过是自吹自擂罢了!吾家累世公侯,世代簪缨,岂识得你这等山野村夫?什么枪王,怕是连我西凉军中寻常校尉都不如!速速回去,叫那缩头乌龟简宇出来受死!”
“村野匹夫”四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张绣的心头!他本就因马超辱骂简宇而积压的怒火,此刻被这极致的轻蔑彻底点燃,瞬间达到了顶点!
“气煞我也!马超小儿,安敢如此欺我!纳命来!” 张绣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顶门,整张脸涨得如同紫肝,额头青筋暴起,双眼瞬间布满血丝,几乎要瞪出眼眶!他再也按捺不住,猛地发出一声如同受伤猛兽般的咆哮,催动胯下踏雪乌骓,如同疯虎出柙,挥舞着那杆裂羽凤鸣枪,以泰山压顶之势,直取马超!
这一枪,含怒而发,速度快如闪电,枪尖撕裂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声,枪影重重,仿佛有凤鸟哀鸣,直刺马超面门!张绣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将这狂妄无礼的小儿刺于马下,为师兄雪耻!
马超见张绣来势凶猛,眼中非但无惧,反而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那是猛将遇到对手时的见猎心喜。
“来得好!”他清喝一声,声音中气十足,面对张绣这含恨一击,不闪不避,双腿一磕马腹,里飞沙会意,骤然加速!同时,马超手中那杆虎头湛金枪如同金色蛟龙出海,带着一股凌厉无匹的气势,迎着张绣的裂羽凤鸣枪便硬撼而上!
“镗——!!!”
一声震耳欲聋、撕裂云霄的金属撞击巨响,猛然在两军阵前炸开!正是:
雷火交枪星斗乱,龙虎骤会鬼神惊。
欲知两人胜负几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