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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心初融董白陷危(2 / 2)

“豫州去年核定田亩,清丈土地,废黜豪强隐匿之田,如今实收,约十五税一。”简宇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去岁结余,半数投入河工,三成存入常平仓备荒,余下才为府库用度。”

他看向她,目光清亮:“董小姐,你可知‘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权力非是盛宴上独享的珍馐,而是风雨中需共同撑起的伞盖。百姓所求,不过安居乐业。为政者若能以此为本,何须重典威慑?人心自向。”

这番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董白长久以来被灌输的认知。她想起随祖父车驾出行时,沿途看到的那些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百姓;想起军中将领炫耀新得的珠宝美人;想起李傕、郭汜为争夺财货而当众争吵的丑态……与眼前这个谈及“民为贵”时目光诚挚的郡守,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一种混杂着羞愧、迷茫、以及一丝不愿承认的钦佩的情绪,在她心中翻涌。她第一次开始真正思考,什么是“统治”,什么是“责任”。

自那日后,董白对简宇的态度,从纯粹的敌意,转变为一种复杂的探究。她开始主动询问,关于豫州的政事,关于那些她从未接触过的、底层百姓的生活。

简宇似乎乐于解答。他谈起如何组织百姓兴修水利,如何在灾年平稳粮价,如何约束豪强。他的话语里没有浮夸的标榜,只有具体的数据、遇到的困难、解决的方法。这是一种与她祖父完全不同的统治逻辑——不是掠夺与威慑,而是建设与维系。

有时,董白会在不经意间,透露出一些信息。比如,评论某地军备时,她会说“李将军麾下骑兵虽众,然郭司马克扣粮饷,士卒多有怨言”,或是“牛辅与杨定表面和睦,实则因上次分赃不均而生隙”。

她告诉自己,这或许是为了换取更好的待遇,或是……一种报答,报答他给予的这点滴的尊重和那微弱的暗元素自由。但内心深处,她知道,这意味着某种防线正在崩塌。她正在向这个敌人,展示西凉军内部的裂痕。

每当此时,简宇只是静静听着,不追问,不记录,仿佛只是听一段闲谈。但他的眼神会变得格外深邃,像幽潭,映不出情绪,却吸走一切光。

今夜月明,庭中如积水空明。董白坐在池边石凳上,指尖萦绕着一缕若有若无的黑色雾气,那是她刚刚试着操控的暗元素,比前几日更凝实了些。她沉浸在这种力量缓慢恢复的喜悦中,未察觉身后脚步声。

“小姐的气色,比初来时好了许多。”简宇的声音响起,依旧平静。

董白指尖的黑雾倏然散去,她没有回头,只轻声道:“此间水土养人。”

简宇在她身旁不远处坐下,中间隔着一方石棋枰。他今日似乎心情不错,提议:“长夜漫漫,小姐可愿手谈一局?”

董白棋艺得名师指点,自认不差,略一沉吟,便应了。

月光下,黑白子错落。起初,董白步步为营,防守严密。简宇的棋风却出乎意料,不疾不徐,看似平淡,却总在关键时刻落下意想不到的一子,扭转局面。

中盘时,董白为救一大龙,陷入长考。简宇并不催促,指尖把玩着一枚白色棋子,目光落在她因专注而微蹙的眉心上。

“小姐可知,”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为何我准你动用些许暗元素之力?”

董白执子的手一顿,心跳漏了一拍。她抬眸,对上他映着月华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了平日里的算计与审视,只有一种近乎坦荡的深邃。

“为何?”她听见自己问,声音微哑。

“因为恐惧囚禁不了骄傲的灵魂,”他缓缓道,目光扫过棋局,落下一子,正好截断了她大龙的去路,“但尊重……或许可以。”

棋子落定,清脆一响,在董白心中却如惊雷。她看着已成死局的大龙,又看向简宇。他不再看她,只专注地盯着棋盘,侧脸在月光下轮廓分明。

这一刻,董白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踏入的,是一个比祖父的相国府更为凶险的棋局。而执子者,心思如海,她已身在局中。

晚风拂过,池中月影散碎,如她此刻纷乱的心绪。这别院中的暗流,正悄然改变着方向的轨迹。

暮色四合,汝南郡,董白府后的别院浸在一种柔软的宁静里。晚风带着池塘的水汽和栀子花的余韵,轻轻摇动着廊下的灯笼,光影在青石板上碎成一片片晃动的金黄。

董白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卷书简的边缘。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身新裁的月白襦裙,发间簪了支简宇前日送来的素玉簪,简洁,却衬得她眉眼间的几分英气柔和了许多。时辰比往常稍晚了些,简宇还未出现。她心中有些微的焦躁,像投入静湖的小石子,漾开一圈圈难以平复的涟漪。

这焦躁中,又掺杂着一丝甜涩的期待。这几日,他们之间的交谈早已超越了最初的试探与戒备。他会与她谈论州郡中政务的琐碎烦恼,她会偶尔提及西凉风物,甚至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对祖父麾下某些将领跋扈的不满。

那种基于学识与见解的共鸣,那种不带评判的倾听,像暖流,悄然融化着她内心冰封的壁垒。她开始渴望这些黄昏的会面,渴望看到他谈及民生时眼中闪烁的光,渴望那种被当作一个独立个体而非“董卓之孙女”来尊重的感觉。

侍女轻步走来,欲添灯油,董白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不必,我再坐坐便好。”

她抬头望向天际那弯渐渐清亮的下弦月,心中默算着时辰。或许,他被什么公务耽搁了?这种下意识的关切,让她自己都微微一惊。从何时起,她竟开始牵挂这个原本应是仇敌的男人?

就在董白心神不宁之际,庭院中的空气仿佛骤然凝固。风停了,虫鸣歇了,连灯笼的光晕都似乎黯淡了一瞬。五道黑影,如同从地底渗出,又像是月光凝聚的实体,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院中,将她围在中心。

他们穿着夜行衣,与夜色完美融合,只有眼中锐利的光,如同暗夜中的兽瞳,锁定了她。为首一人,身形挺拔,脸上疤痕在月光下更显狰狞,正是墨鸦。他身后,鬼牙瘦小精悍,影煞身形模糊难辨,暗刃气息如出鞘利刃,烬羽则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

董白的心脏猛地一缩,霍然起身,石凳在寂静中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是祖父的人!他们终究还是找到了这里!一瞬间,恐惧、惊慌、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失落,如同冰水浇头。

“见过小姐。”墨鸦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动作标准却毫无温度。其余四人也随之跪下,但姿态依旧保持着随时可以暴起的戒备。“属下奉相国之命,迎小姐回府。”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打破了死寂,却让周遭空气更加压抑。

董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利用痛感维持清醒。她目光扫过五人,强作冷淡:“我在此处很好,不劳祖父挂心。你们回去复命吧。”

墨鸦抬头,疤痕下的眼睛没有任何波澜:“相国钧令,必须带小姐安然返回长安。请小姐莫要为难属下。”

“我说了,我不回去!”董白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不能回去,回到那个金丝鸟笼,回到那个只把她当作政治筹码的祖父身边。更重要的是,这里有了她牵挂的人,有了让她感到自己是“董白”而非“董卓之孙女”的片刻自由。

暗刃冷哼一声,虽未开口,但那不耐烦的气息已然扩散。烬羽轻轻抬手,似在安抚,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董白的神情。

影煞的声音严肃,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响起:“小姐,相国忧心成疾,小姐难道忍心?”

董白心中一阵刺痛,祖父的身体……但她立刻硬起心肠。祖父的“忧心”,有多少是出于亲情,有多少是出于颜面受损?她深吸一口气,试图拿出往日威仪:“我的去留,自有主张。你们速速离去,否则,我喊人了!”

话音刚落,一股无形的压力骤然降临。墨鸦缓缓站起,原本恭敬的姿态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决绝。他身后的暗刃,手已按上了腰间的刀柄。

“小姐,”墨鸦的声音如同寒铁,“若我等空手而回,相国震怒之下,我等之下场,恐怕比小姐院中那些伺候不周的侍女……更为凄惨。”

“侍女?”董白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她们……怎么了?” 她离府前,院中有四名贴身侍女,都是自幼相伴的。

墨鸦尚未开口,性情较为急躁的暗刃已不耐地低声道:“还能如何?办事不力,致使小姐身陷险境,自然已尽数处死,以儆效尤。”

“处死”二字,如同惊雷,在董白耳边炸开。她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那四个鲜活的生命,会笑会闹、偶尔还会偷偷议论长安时新妆奁的少女……就因为自己的任性出走,全部……死了?

她眼前仿佛浮现出侍女们惊恐的面容,鲜血染红了相国府冰冷的石板地。祖父的暴虐,她并非一无所知,但如此直接、残酷地施加于她熟悉的人身上,还是让她如坠冰窟。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强忍着才没有失态。

这血淋淋的现实,像一记重锤,彻底砸碎了她对回归长安、回归董卓的最后一丝幻想。回去?回到那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地方?继续做那个被宠爱也被禁锢的孙女,等待下一次成为政治联姻的筹码?不!绝不!

恐惧和愤怒在她心中交织、沸腾,反而催生出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她虽然不想连累这五人送死,但她更不能回去!

董白深吸一口气,极力压下翻涌的气血,脸上挤出一种认命般的疲惫和颓然。她垂下眼睫,掩住眸中闪过的决绝光芒,声音低哑:“……罢了。我同你们回去就是。”

死士们周身凌厉的气息似乎缓和了一瞬。

董白继续用带着哭腔的颤音说:“容我……容我回房取几件随身物品。祖父赐我的那支玉簪,我需带着。”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显得她仍念着祖父的赏赐,带着一种妥协的意味。

墨鸦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似乎在权衡。烬羽轻声提醒:“头儿,夜长梦多。”

影煞开口道:“属下随小姐入内。”

董白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只黯然点头:“……好。”

她转身,步履有些踉跄地走向卧室,影煞如影随形地跟在她身后一步之遥。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细长。董白能感觉到身后五道目光如同实质,钉在她的背上。

走进卧室,房门在身后轻掩。室内没有点灯,只有月光透过窗棂,洒下一地清辉。董白走向梳妆台,动作缓慢,仿佛真的在挑选物品。她的心跳如擂鼓,手心里全是冷汗。机会只有一次!

她假装在妆奁中翻找,实则暗中调动了体内那缕已被解封的暗元素之力。那力量微弱,但经过这些日的练习,已能勉强驱使。她记得简宇曾无意中提及,这别院房屋墙壁为了防潮,内里是空心的夹层,结构并非完全坚实。

就是现在!

董白猛地将目标锁定在身后看似厚重、实则内有空隙的墙壁!她集中全部精神,将那股微弱的暗元素力凝聚于指尖,向着墙面一划!黑暗的能量带着一丝腐蚀与穿透的特性,无声无息地在墙面上切开一道仅供一人通过的裂缝!

“小姐!”影煞惊呼出声,他万没想到董白竟有如此手段!

但董白已如一只受惊的狸猫,侧身闪入裂缝!就在她身影没入黑暗的刹那,卧室门被一股巨力撞开,墨鸦等人冲了进来!

穿墙而出的董白,落在屋后狭窄的巷道里。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她不敢有丝毫停留,辨明方向,朝着郡守府邸的正门发足狂奔!

夜风刮过她的耳畔,裙裾缠住了双腿,她干脆提起前襟,不顾一切地奔跑。心脏快要跳出胸腔,肺部火辣辣地疼,但求生的本能和对简宇的信任支撑着她。

身后,破空之声骤起!死士们的反应快得超乎想象!

“追!”墨鸦冰冷的声音如同追魂令。

巷道阴暗曲折,董白凭借这些日子偶尔在附近活动的记忆,拼命躲闪。她试图催动暗元素力加速,但那力量太过微弱,方才穿墙已几乎耗尽。

鬼牙的身影如同鬼魅,在墙头屋檐间纵跃,迅速拉近距离。暗刃则从另一侧包抄,封堵她的去路。烬羽洒出的不知名粉末,让空气变得粘滞,阻碍她的速度。影煞和墨鸦,如同最冷静的猎手,在她身后稳步逼近,切断所有退路。

“简宇!简宇!” 她在心中无声地呐喊,期盼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能如同神兵天降。

州牧府的高墙已隐约在望!希望就在眼前!

就在距离府邸前街转角仅有数丈之遥时,一道黑影如大鹰般从天而降,挡住了去路——是暗刃!他眼中闪烁着被戏弄的怒意,大手直接抓向她的肩膀!

与此同时,身侧微风拂动,影煞的身影悄然浮现,手指并拢,快如闪电般切向她的后颈!

前有堵截,侧有突袭。董白避无可避,绝望中,她凝聚起最后一丝暗元素力,在掌心形成一团微弱的黑雾,向着暗刃推去!这是她最后的反抗!

“砰!” 黑雾撞在暗刃格挡的手臂上,只让他动作微微一滞,甚至连他的护体罡气都未能破开。实力的差距,如同天堑。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影煞的手刀已至!

后颈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眼前的一切瞬间被黑暗吞噬。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似乎听到远处传来一声隐约的厉喝,像是简宇的声音,又或许,只是她绝望中的幻觉。

她的身体软软地倒下,被影煞伸手扶住。月华如水,静静流淌在她苍白而失去生气的脸上,那支素玉簪子滑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轻响,如同某个刚刚萌芽便已破碎的梦境。

墨鸦面无表情地走上前,用一件黑色的披风将昏迷的董白彻底裹住,扛上肩头。

“走。”

五道黑影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地上一抹玉簪的碎片,在月光下闪烁着凄冷的光泽。正是:

痴心欲寄豫州月,死士忽惊鸳梦寒。

欲知董白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