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州的名字,像一枚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林晚意的心底漾开层层涟漪。那种如影随形、被无形之手牵引的感觉,让她极其不适。但眼下,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和能力去深究这个神秘的男人。设计大赛,是她必须全力以赴抓住的跳板。
大赛官方公布的本届主题是——“归途”。
看到这两个字时,林晚意怔愣了许久。命运仿佛开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玩笑。她刚刚为自己取名“归晚”,大赛的主题就直指“归途”。是巧合,还是……又是那个男人的手笔?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她压下。无论如何,这个主题对她而言,有着旁人无法企及的深刻诠释。
她的归途在哪里?是回到那个虚伪的林家?不,那是绝路。是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她甚至不知道他们身在何方,是死是活。她的归途,是一条从未走过的、布满荆棘的自我救赎之路,是向着内心真正强大的自己回归的征途。
灵感在胸中激荡,却一时找不到完美的出口。她将自己关在小小的公寓里,废寝忘食地画了一稿又一稿。草图铺满了简易书桌,有的柔美却失之力量,有的尖锐却缺乏温度。她总觉得差了点东西,差了点能将她的灵魂与作品彻底连接起来的东西。
心烦意乱之下,她决定出门走走,让初秋凉爽的风吹散思维的滞涩。不知不觉,她走到了附近的一个开放式公园。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孩子们在草坪上嬉笑奔跑,老人们悠闲地散步下棋,一派安宁祥和的景象。
她在一个僻静处的长椅上坐下,看着不远处一个年轻的母亲正耐心地蹲着,给蹒跚学步的女儿系鞋带。小女孩胖乎乎的小手搂着妈妈的脖子,奶声奶气地喊着“妈妈”,阳光下,母女俩的笑容几乎要溢出来。
那样寻常、那样温暖的画面,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林晚意记忆深处一个被尘封的角落。
一段极其模糊、几乎被遗忘的童年记忆,如同褪色的胶片,缓缓浮现。
那不是关于林家奢华别墅的记忆,而是一个很小、很旧的房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一个温柔哼唱的嗓音。有一双温暖却略显粗糙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在她耳边低语:“晚晚乖,不怕不怕,妈妈在……”
妈妈……
不是周婉晴那张保养得宜、却总是带着衡量与算计的脸。那是一张模糊的、看不清五官,却能让幼小的她感到无比安心和依恋的面容。
是她的亲生母亲吗?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酸涩的痛楚伴随着巨大的委屈和渴望,排山倒海般涌来,瞬间冲垮了她连日来用冰冷筑起的堤坝。她猛地低下头,泪水大颗大颗地砸落在膝盖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她一直以为自己早已刀枪不入,可以冷静地算计、坚定地复仇。可原来,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始终藏着对“家”、对“母爱”最原始的渴望。那是林家二十年虚伪的亲情无法填补,甚至反而扭曲了的空洞。
前世的她,至死都以为自己是无根浮萍,是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孩子。可这段模糊的记忆,却像黑暗中微弱的光,暗示着她或许也曾被真切地爱过、珍视过。
她的“归途”,不仅仅是复仇,不仅仅是事业的成功,或许,也包含着寻找这束微光的起点,寻找自己真正来处的意义。
哭了不知多久,情绪终于慢慢平息。她抬起头,用袖子胡乱擦干眼泪,深深吸了一口气。奇怪的是,宣泄过后,内心并没有变得脆弱,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清明和更加坚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