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身溃烂,脓血浸透衣衫,唯独那罐子温热如初。
林晚儿赶到时,正听见灰烬童用手语急比:“这人走过的地方,地火跟着烧了七天!石头裂开,冒出青烟,夜里能听见哭声……”
她瞳孔微缩,挥手命人松绑,亲自捧起陶罐。
揭开盖子那一刻,一股暖意扑面而来——里面空无一物,只余一把灰,细腻如粉,泛着淡淡檀香。
“是灯冢的灰。”她低声说,指尖轻扬,将灰撒向灯冢方向。
风起,灰粒竟未落地。
它们在空中自行排列,一字一顿,浮现在暮色之中:
“西北三百里,灯吃人。”
四周死寂。
林晚儿猛地抬头,望向远方天际。
那里,一道极淡的火线正悄然划破大地,如同某种沉睡之物睁开了眼睛。
而在千里之外的荒原深处,一座孤坟静卧沙丘。
花葬婆坐在坟前,怀抱着木偶,如同抱着婴孩。
她枯瘦的手指轻轻拨动木偶眼睑,一抹红焰骤然暴涨,照亮她脸上纵横沟壑。
她低语,声音沙哑如风刮枯枝:
“你等的人回来了,可你还敢认他吗?”
话音未落,木偶忽然转头——
它本该不动的头颅,缓缓扭了过来,空洞的眼眶直勾勾盯住南方,那火焰般的瞳光,竟与三百里外废庙中亮起的辅灯同频闪烁。
风沙在荒原上盘旋,如亡魂低语。
花葬婆枯坐坟前,怀中木偶的眼睑被她指尖轻轻一拨,红焰骤然暴涨,映得四野皆赤。
那火光不暖,反而渗出森寒,仿佛自幽冥深处爬出的执念。
她凝视着火焰跳动,像是在读一本无人能识的天书。
“你等的人回来了。”她喃喃,声音轻得像落在坟头的一片枯叶,“可你还敢认他吗?”
话音未落,木偶头颅竟缓缓转动——关节不曾发出声响,动作却精准如生人回首。
空洞的眼眶直直盯向东南方,火焰般的瞳光与三百里外废庙中亮起的辅灯同频闪烁,仿佛天地间有根无形丝线,正悄然绷紧。
花葬婆嘴角牵起一丝冷笑,皱纹如刀刻般深陷:“九阳不是功法……是枷锁。”
她抬手抚过木偶脸颊,动作温柔得近乎病态。
“当年阳顶天以自身为炉,焚心炼火,就是要找个更干净的身子来继承这罪。他逃了半生,终究还是把自己烧成了灰。”她的声音渐低,却字字如钉,“可那火,不能灭,只能传。”
她忽然吹熄手中葬灯。
火焰无声消散,唯余一缕青烟扭曲上升,在夜空中凝成半个残缺符印,转瞬即逝。
“这次,轮到他选了。”她闭目低语,似在祷告,又似在诅咒。
远处沙丘微动,仿佛大地也在屏息。
与此同时,西北驿道深处,一座废弃多年的驿站蜷伏于黄土崖下。
张无忌倚窗而立,窗外星河冷冽,风穿廊过柱,铜铃轻响,阿牛早已蜷在角落沉睡。
他解开缠足布条,动作迟缓,仿佛惧怕看见什么。
靴脱下的刹那,一股热气蒸腾而出。
他低头望去,心头猛震——脚底皮肤竟已近乎透明,皮下似有金色脉络缓缓游走,宛如活火在血脉中呼吸、奔流。
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古老而沉重的韵律,每一次跳动,都与他心跳错位半拍,仿佛体内住着另一个生命。
他屏息,赤足踩地。
刹那间——
整条驿道之下,某种沉眠千年的骨管齐鸣!
像是地脉苏醒的喉音,自脚心直冲脊椎,震得他牙关发颤。
三座远在百里之外的废灯同时爆燃,火光撕裂夜幕,如同三只巨眼骤然睁开!
他猛地抬头,望向西北荒原。
那里,本该死寂千年的“锁魂灯阵”第一角,正缓缓亮起一点赤金之芒,微弱却不可忽视,像一颗埋葬万古的心脏,开始搏动。
而他的胸口,九阳真气第一次不再灼痛。
它在低吟。
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又清晰得如同耳语——
像在呼唤,也像在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