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灶台上空突然泛起涟漪。
断弦师太的残魂从中浮出来,琴线缠着她的指尖,每根弦都泛着冷光。
她盯着周芷若,声音像刮过冰面的风:你以为改个规矩就能抹去过去?
她母亲死时,也是这样熬着汤等援兵。
汤面突然翻涌,浮现出画面——玉阶崩塌,火光里有个穿青衫的女人,怀里护着个铁饭盒,血顺着指缝往下滴。
那是周芷若的娘,我在峨眉旧典籍里见过画像。
我刚要抬手结印,周芷若却按住我手腕。
她的手还在抖,却比刚才暖了些:让我来。
她用银针挑起一滴滚烫的油星,对着虚空弹去。脆响在夜空中炸开,像极了当年她在峨眉后厨偷学
那时候她才十二岁,被掌厨的师伯逮到,我替她顶了罚,蹲在灶前烧了三天火。
断弦师太的残魂剧烈晃动,琴线一根接一根绷断。
她最后看了眼汤里的画面,化作一缕轻烟,消散前飘来句话:你比她……狠。
我比她明白。周芷若对着空气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她是为活下去而死,不是为你困住我而死。
天快亮时,汤熬好了。
周芷若舀了碗,先递到我面前:阿牛哥尝尝?
我接过来吹了吹,入口是酸,是辣,是腥,最后漫开回甘。
像极了我们这些年走过的路。
好汤。我抹了把眼角,该送早膳了。
第一份饭盒是周芷若亲手递的。
接饭盒的是个白发老马夫,他手背上的刀疤我认得——二十年前光明顶护队遇袭,他是唯一逃出来的。
此刻他捧着饭盒,指节抖得厉害,掀开盖子时,眼泪啪嗒啪嗒掉进去:我以为……没人会再来送早膳了。
后山突然传来嗡鸣。
我转头望去,针渊裂口深处,半截骨笛浮在废墟上空,第七孔渗出的泪水凝成枚音核,在晨雾里闪着微光,像颗待琢的明珠。
这是……周芷若顺着我目光看过去。
等下一个吹响它的人。笑掌柜不知何时站在我们身后,他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嘴角终于有了笑纹,就像当年等你。
山脚下,女弟子们的铁锅队列已经排好。
林晚儿举着一饭破尽旧山河的旗子,冲我们挥了挥手。
晨风卷着饭香往光明顶方向飘,我望着那抹香气,忽然想起昨日在山门外看到的戴斗笠的背影——他挑的饭担上,铁锅撞出的声响,此刻正和队列的脚步声,慢慢合上了拍。
周芷若把最后一份饭盒放进竹篮,发间那缕我的发丝被风吹起。
她转身时,我看见她腕间的紫斑彻底褪了,皮肤白得像新雪。
明日早膳,还是光明顶?她问。
我望着逐渐亮起的天,笑了:先送七日,让他们记牢——这锅,是新的。
山风送来远处的鸡鸣,第一缕阳光爬上金顶。
我忽然听见东海方向传来隐隐的锅鸣,和峨眉这边的炊烟缠在一起,往更远处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