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火笛十三声划破夜空。
我蹲在庙门口听那声音传向四方,第一声是这一盏,照的是那个雨夜背人进屋的骑手,第二声是照的是替穷书生垫饭钱的傻小子,到第七声时,我听见自己都忘了的事:照的是在破庙替小叫花子捂热红薯的阿牛哥。
雪越下越大。
铁脚七的快腿帮该到成败岭了吧?
我蜷在草堆里,意识有些模糊。
恍惚间掉进了镜湖残脉的记忆——那是九阳初成的夜,我为救被狼围住的猎户强行冲脉,寒毒反噬得整个人发抖,昏过去前还攥着怀里的饭盒,怕凉了人家的糖醋排骨。
再睁眼时,我躺在竹塌上,窗外有细碎的脚步声。
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窗纸,我看见小昭的影子。
她蹲在屋檐下,怀里揣着半块冷烧饼,睫毛上沾着霜。你说你是假身?她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带着点鼻音,可那一晚,你明明疼得发抖,还说姐,我饿......但单不能超时
我猛地坐起,掌心的烙印渗出一滴黑血。
那血珠落地,竟绽开一朵指甲盖大的金花,花瓣上流转着暖融融的光——是心灯真气的雏形。
正月十四深夜,庙外的狗突然狂吠。
我扶着墙走到门口,看见铁脚七的快腿帮暗卫跪在雪地里,额头沾着血:三十车灯材被天机阁截在成败岭山口,铁老大正带着兄弟硬冲......
灯娘到了。暗卫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火把的噼啪声。
我眯眼望过去,雪幕里有个佝偻的身影拄着拐杖,走得很慢很慢。
等她靠近些,我认出那是三年前在雪地里冻晕的盲眼老妪——我曾把自己的棉袍披给她,她攥着我冻裂的手说:姑娘家的手,该暖炉边烤着。
我记得那双手。灯娘的声音混着风雪飘过来。
她摸向第一盏灯的纸面,粗糙的指腹蹭过孩童歪扭的字迹,冻裂了还在递饭盒。
下一刻,她的枯手腾起火焰。
不是寻常的火,是金红色的,像阳井水里的光。
烈焰裹着她的身影腾空而起,照亮整座山谷。
三百盏灯同时地燃起来,火光映得雪都成了暖色调。
观星子的星盘我没见着,但我知道——灾星印记逆转了。
掌心的烙印突然开一线,像只温暖的眼睛,凝视着北方。
我摸了摸腰间的旧布包,里面装着小昭的昙花,装着药婆子偷偷塞的半块桂花糕,装着小镜用草叶编的灯穗。
该我去赴约了。我对着雪夜轻声说。
庙外的雪还在下,我的脚印踩上去,发出的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