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松站在竹林里,看着阿虎——阿虎的手里拿着把石斧,和他爹的那把一模一样,斧头上还沾着竹汁,是刚才砍竹子时蹭的。阿竹的妹妹被绑在竹子上,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衣服被撕开了个口子,露出的肩膀上有块淤青,是阿虎打的。
“阿虎,你看看这片竹林,”阿松指着周围的竹子,“这是竹口的竹料,是阿竹的部落一棵一棵种的。你抢他们的竹料,绑他们的女人,和我爹有什么区别?你以为这样能让大家怕你?其实大家怕的,是你手里的石斧,不是你这个人——等石斧没了,你什么都不是。”
阿虎冷笑一声,石斧往阿竹妹妹的脖子上凑了凑:“少废话!我爹当年就是太心软,才让你们这些部落不听话!现在我是松源的首领,就得按我的规矩来——谁不听话,就杀谁;谁有好东西,就抢谁!这是吴三公的规矩,永远不会变!”
“吴三公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阿贤突然喊起来,手里的苔藓往阿虎脸上扔去,“吴三公发明砍花法,是为了让大家有饭吃;他种冷杉,是为了让大家有地方躲雨!你抢女人、杀亲人,根本不是在敬吴三公,是在糟蹋他的名声!”
阿虎被苔藓里的毒刺扎到,疼得叫出声,手里的石斧掉在地上。阿松趁机冲过去,捡起石斧,架在阿虎的脖子上。阿竹的妹妹趁机挣脱绳子,跑到阿竹身边,抱着阿竹哭。
松源的余党都慌了,手里的武器掉在地上,没人敢动。阿虎看着阿松的眼睛,突然哭了:“我爹说,只要有神像,我们就能当所有部落的首领,就能有吃不完的香菇,有抢不完的女人。我以为他是对的,我以为这样能让松源的人过上好日子……”
“好日子不是抢来的。”阿松把石斧拿开,“松源的香菇地,五大堡可以教你们种;松源的猎场,黄田可以分给你们一块。只要你们不再抢女人、不再杀人,所有部落都愿意接纳你们。”
阿虎愣了半天,终于跪了下来,双手捂着脸哭:“我错了……我不该听我爹的,不该抢阿竹的妹妹,不该想做新的神像……”
阿松把阿虎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改还不晚。我们都是庆元的人,都是冷杉下长大的,应该一起护着这片森林,不是互相杀。”
夕阳照进竹林时,所有人都走出了竹林。阿竹的妹妹拿着刚摘的竹子,编了个竹篮,分给松源的余党;阿岭把高山蔬菜递给他们,让他们带回家;阿淤的蓝莓很甜,松源的人吃着,眼泪都掉了下来——他们很久没吃过这么甜的蓝莓了,之前抢来的蓝莓,都带着血的味道。
阿松站在冷杉下,看着所有人。阿蒙和她的姐姐来了,她的姐姐虽然还不能走路,却坐在竹椅上,对着松源的人笑;阿官也来了,手里拿着黄腹角雉的羽毛,分给每个部落的孩子,说“这是吴三公的信使,以后会护着我们”。
阿五把五大堡的香菇分给大家,阿举把廊桥里的“惊蕈术”口诀抄了很多份,每个部落都有一份。阿贤把苔藓贴在冷杉的刀痕上,说“过不了多久,冷杉就会好起来,我们的部落也会好起来”。
阿松突然明白,吴三公从来不是神,也不是手里的神像。吴三公是砍花法里的每一刀,是惊蕈术里的每一个口诀,是冷杉下的每一次守护,是部落之间互相分的香菇、蔬菜和蓝莓。是所有人心里的“不抢、不杀、一起活”。
夜里,所有人都坐在冷杉下,围着篝火唱歌。歌声穿过竹林,穿过香菇地,穿过举水的廊桥,飘在庆元的森林里。没有神像,没有石斧,没有抢来的女人,只有篝火的光,只有香菇的香,只有大家的笑声。
阿松看着篝火旁的人,突然想起爹当年抱着他说的话——“以后你要护着这片森林,护着所有部落的人”。现在,他终于做到了。
只是他知道,这还不是结束。以后可能还会有部落想抢地盘,还会有人想做新的神像,还会有矛盾。但他不怕,因为他身边有阿蒙、阿屏、阿贤、阿举、阿五、阿竹、阿岭、阿淤……有所有愿意一起活的人。
他们会一起护着冷杉,护着香菇地,护着举水的廊桥,护着庆元的每一片森林。就像吴三公当年做的那样,就像所有庆元的人该做的那样。
篝火的光映在冷杉上,树身上的刀痕好像浅了些。阿松想,明天,他要和阿贤一起,给冷杉多贴些苔藓,让冷杉快点好起来。还要和阿五一起,去五大堡的香菇地,教松源的人怎么砍花,怎么种出最好的香菇。
庆元的雾又起来了,可这次的雾里,没有血的味道,只有香菇的香,只有蓝莓的甜,只有大家的笑声。雾把所有人的影子裹在一起,像一条看不见的纽带,把十九个部落,紧紧地连在了一起,连在了冷杉下,连在了这片森林里,再也分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