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娇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她很想立刻上前制止那场令人发指的暴行,但理智告诉她,阿姨说得对。
一时的义愤和武力干预,无法根除这深入骨髓的恶习与社会观念的死结。
她不可能永远守在这里做这个女人的守护神,一旦离开,这个可怜女人的处境或许会因为今日的“强出头”而变得更加艰难,甚至招致更隐蔽、更残酷的报复。
她死死盯着那个在施暴中显得面目狰狞的向老三,又看了一眼那个蜷缩在地上、眼神空洞麻木的女人,一股无力感夹杂着滔天怒火在胸中翻涌。
她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胸中的郁垒与杀意尽数排出,然后默然转身,用力拉着父母的手,低声道:
“爸,妈,我们走吧,没什么好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没有人注意到,在转身的刹那,陈娇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厉色。两缕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蕴含着精神力的印记,已如同无形的丝线,悄然穿透空间,精准地附着在了向老三和他那可怜妻子的身上。
这印记如同最精密的GpS,只要还在这个星球上,她就能随时感知到他们的位置和大致状态。
回到临时落脚的、位于古城一隅的静谧民宿,陈娇草草吃了晚饭,便声称今天走累了,没什么胃口,想早点休息,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异常的沉默和几乎没动几筷子的晚餐,让陈父陈母忧心不已,却又不敢多问,生怕触及女儿的伤心事。
夜里,老两口在自己的房间里,压低声音私下谈论起来,陈母抹着眼泪,满是自责:
“老头子,你看娇娇今天回来那样子,脸色白的,话也不说……她心里肯定难受坏了,肯定是又想起以前那些事了……
都怪那个杀千刀的黄思源!人都死了,阴魂不散,还要让娇娇想起这些伤心事!
都怪我当初没看清他的真面目,只觉得他条件好,对娇娇殷勤……不然我说什么也不能让娇娇嫁过去啊……”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世上没有后悔药。”陈父同样眉头紧锁,重重叹息一声,拍了拍老伴的手背。
“关键是娇娇现在。她看到别人挨打,肯定是感同身受,想起自己受的苦了,心里指不定多堵得慌呢……
这孩子,心思重,什么都憋在心里……我们明天找个轻松点的地方玩玩,分散下她的注意力吧。”
“嗯,好,好……”陈母连连点头,泪珠却止不住地滚落。
夜深人静,月光透过雕花木窗棂,在房间地板上洒下清冷的光辉。
确认父母房间早已熄灯,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后,陈娇悄无声息地从床上坐起。她眼神清明冷静,哪里有一丝睡意。
一张隐身符被她轻轻拍在身上,灵光微闪,她的身影便彻底融入夜色,如同无形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打开房门,离开了静谧的民宿。
她循着精神印记传来的微弱却清晰的感应,身形如风,在古城错综复杂的小巷中快速穿行,很快便来到了位于古城边缘、一片待拆迁的破旧老区。
目标,就在其中一栋墙体斑驳、灯光昏暗的二层小楼里。
那个叫向老三的男人并不在家,印记显示他还在几条街外的一个夜市摊上和人划拳喝酒,喧闹声隐约可闻。
而在那间家徒四壁、杂物堆砌的一楼房间里,只有那个女人独自一人。
她正就着一盏功率很低的白炽灯发出的昏黄光线,用棉签蘸着廉价的紫药水,小心翼翼、动作迟缓地擦拭着手臂和小腿上的淤青与破口。
每碰一下,她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身体微微颤抖。她没有发出大的哭声,只是默默地流泪,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砸在陈旧的水泥地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陈娇如同一个冷漠的旁观者,清晰地看到了她眼中交织的痛苦、麻木,以及……
在那麻木深处,一种如同被逼到绝境的母兽般,深沉的、几乎要破土而出的愤恨与绝望。
陈娇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危险的弧度。她知道,光是愤恨是不够的,还需要一个契机,一股外力。
而她,不介意成为这股“外力”。她静静地等待着,像一名最有耐心的猎手,等待那个施暴者归来。今晚,有些人,注定要为自己过往的罪行,付出刻骨铭心的代价。
直接出手惩戒向老三容易,但后续的麻烦,以及对这个女人可能造成的二次伤害,却不得不考虑。
她犹豫了片刻,最终意念沉入空间,取出了一件看似普通、却能完全隔绝气息与身形的黑色斗篷。
这是某个魔法世界的产物,披上后,不仅能完美隐身,更能改变声音,营造出神秘莫测的效果。
她轻轻将斗篷披在身上,身形与气息瞬间从这个世界“消失”,随后,她如同没有实体的幽灵,穿透墙壁,进入了那间充斥着痛苦与压抑的房间。
女人正低头忍着疼痛擦拭小腿上的一道血痕,忽然感觉光线一暗,一个高大的黑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面前的地面上。
她猛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只见一件厚重的黑色斗篷凭空悬浮在那里,兜帽之下是一片深邃的黑暗,完全看不到任何面容或形体,仿佛斗篷自己拥有了生命。
震惊如同冰水浇头,她下意识地就要尖叫,却猛地用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将那股恐惧硬生生堵了回去,只发出了一声短促的、被压抑的抽气声。
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眼睛瞪得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这超自然的一幕。
“你……不怕我?”一个声音响起,这声音飘渺不定,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又似乎就在耳边低语,完全分辨不出是男是女,带着一种非人的空洞感。
女人在极致的恐惧之后,脸上反而露出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凄然笑容,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令人心碎的麻木:
“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一死。我死了,比活着好……活着,才是受罪。”
她的话语里,没有了对未知的恐惧,只有对现实的彻底绝望。
“既然死都不怕,”那飘渺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探究,“为何不敢反抗?”
女人摇了摇头,泪水无声滑落,滴在紫药水瓶旁,晕开一小片深色。“不是我不敢反抗……是我不能连累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