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星一看到秦世襄,就像老鼠见了猫,天生的恐惧让他瞬间噤声,方才骂街的气势荡然无存。冷汗涔涔而下,本就因血液不通而酸麻剧痛的双臂,在这极致的紧张下,仿佛有千万根针在同时扎刺,他忍不住从牙缝里泄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我看你俩聊得挺欢,跪在这挺享受?!”秦世襄冰冷的目光扫过两人,最终落在陆寒星身上,语气里的讽刺如同冰渣。
“父亲,这个小……”秦妄本能地想落井下石,顺口就想骂“贱种”,话到嘴边猛地刹住,意识到这野种如今也算认了祖,骂他等于连带骂了自己和老爷子,赶紧改口,带着委屈和指责,“……孩子出言不逊,毫无教养!……”
“你是长辈!”秦世襄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恨铁不成钢的震怒,“就和他对着骂?!你的教养呢?!我从小亲自教你琴棋书画,教你知书达理!你就把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他——”秦世襄的手猛地指向瑟瑟发抖的陆寒星,语气里的轻蔑毫不掩饰,“他从小在底层泥坑里打滚,被那些下九流的手段教坏了,野性难驯!你也跟他一样自甘下贱,学那市井泼妇的行径?!”
这话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了陆寒星的心窝!那毫不掩饰的、对他出身和过往一切的鄙夷,瞬间点燃了他压抑已久的全部怒火,烧毁了他最后一丝理智和恐惧!
“对!我就是底层人!我就是市井无赖!我就配不上你们秦家的高门大户!”他猛地抬起头,赤红着眼睛,不管不顾地嘶吼起来,“你看不上我,我更看不上你们这虚伪透顶的地方!你放了我,让我走!我保证滚得远远的,这辈子都不在你眼皮子底下晃悠,脏了您秦家的地!”
“你更胡闹!”秦世襄被他这决绝的顶撞气得浑身发抖,“你的秦氏血脉,是说不要就不要的?!由得你耍性子?!你流落在外,若是学了那些下作手段,闯出祸来,那就是给整个秦氏家族脸上抹黑!是奇耻大辱!”
“给家族蒙羞”这几个字,如同当头一棒,猛地敲醒了被愤怒冲昏头脑的陆寒星。他即将冲口而出的激烈反驳卡在了喉咙里,独龙那句阴冷的话如同鬼魅般在耳边响起:“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他们的耻辱……”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猛地低下头,肩膀垮了下去,不再言语。那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里,是比愤怒更深沉的绝望和痛苦。
秦承璋见他终于“认怂”低头,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连忙上前一步打圆场:“爷爷您看,他知道错了,他低头了!他还小,很多事不懂,性子是野了点,但我们慢慢教,总能扳过来的!他身上还有伤,这么绑了一夜,再不处理,怕是真得整到医院去了,到时候更麻烦。”
秦世襄余怒未消,重重哼了一声,看着陆寒星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烦躁地挥了挥手:“好吧!承璋,你把他带回去!给我看住了!教好了!我不求他像耀辰那般优秀懂事,起码……起码得让他像个人样!别走出去,丢了秦家的脸面!”
“好的,爷爷!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盯着他,亲自管教!”秦承璋连忙应下。
“等一下!”秦世襄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锐利地补充道,“听说他身手不凡,连伤了几个好手。一般的保镖就别派到他身边了,看不住他。去,调四个‘暗影’过来,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我要他时时刻刻,都在视线之内!”
“暗影”?!秦承璋心中一震,那是秦家最顶尖的护卫力量,通常只负责保护家主和极其核心的成员,如今竟然用来“看管”陆寒星?这简直是最高级别的囚禁!但他不敢质疑,只能垂首应道:“是!孙儿明白,立刻去办!”
陆寒星听到“四个绝顶高手”、“寸步不离”,整个人如同被浸入了冰水之中,连最后一点微弱的光亮都熄灭了。他身子一软,若不是被秦承璋眼疾手快地扶住胳膊,几乎要瘫倒在地。他抬起头,眼中是一片荒芜的绝望,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不放过我……”
就在他万念俱灰之际,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仍跪在一旁的秦妄——他正对着自己,露出了一个极其明显、充满恶意的、得逞的坏笑,甚至抬起手,在脖子下轻轻一比,做了一个清晰的抹喉动作!
那笑容和动作,如同最后的诅咒,深深烙印在陆寒星的视网膜上。
他不再挣扎,像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被秦承璋半扶半拽地,带离了这间充满压抑、仇恨和绝望的祠堂。等待他的,将是秦家那座更为华丽,却也更为冰冷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