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黑色轿车驶入庄园深处,当陆寒星踏出车门时,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眼前是一座气派恢弘的中式宅邸,朱红大门洞开,门前悬挂着一排喜庆的红灯笼,照亮了门楣上那块乌木金字的牌匾——“秦宅”。两个威武的石狮子镇守在大门两侧,口中含着的石球雕刻精美,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从农村来的少年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他愣在原地,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宅邸前来往的人们穿着统一的中式制服,黑色为底,金银丝线绣着形态各异的竹纹。陆寒星隐约察觉到,那些竹子的粗细、大小和姿态,似乎标志着主人不同的身份地位。
就在这时,他发现自己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
“承璋,这位小弟弟是谁啊?”一个穿着银竹纹黑衣中式上衣底下穿着黑色短裙的女子好奇地打量着他。
另一个声音惊呼:“天啊,他和耀辰长得一模一样!”
秦承璋从容地转身,将躲在他身后的陆寒星轻轻推到身前,声音里带着几分自豪:“给大家介绍一下,这就是我们秦家流落在外的五少爷。”
这句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四周顿时响起阵阵窃窃私语。好奇、惊讶、探究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涌来,将陆寒星牢牢钉在原地。
正当他不知所措时,一位穿着深色中山装的老者从容走来,对着秦承璋微微躬身:“大少爷,聚会即将开始,老爷子请您和各位少爷过去。”
秦承璋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弟弟们,眼神示意他们跟上。秦耀辰察觉到陆寒星的紧张,微笑着上前握住他的手:“别怕,跟着我。”
陆寒星的手心里沁出冷汗,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裤兜里那把随身携带的小刀——这是他带来的唯一防身之物。冰凉的刀柄给了他一丝虚幻的安全感。
穿过重重回廊,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两旁秦家人的目光如同实质,伴随着毫不掩饰的议论和指点,让他想起小时候在集市上看到的待售牲口。
“看那样子,真是从乡下来的……”
“不知道老爷子会怎么安排他……”
“和耀辰真像,但气质差太多了……”
这些细碎的话语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秦耀辰握紧了他的手,低声安慰:“很快就到了,坚持一下。”
终于,他们来到了主堂。宽敞的空间里已经坐满了人,正中央的主位上,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正注视着他们——那就是秦家的前任家主,他们的祖父。
所有的目光在这一刻齐刷刷地聚焦在陆寒星身上。他站在大厅中央,感觉自己像一只误入鹤群的雏鸟,渺小、慌乱、无所适从。
裤袋里,他的手依然紧紧攥着那把小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这是他唯一熟悉的东西,在这座陌生的豪宅里,在这群陌生的人群中。
主堂内灯火通明,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正前方那张厚重的紫檀木太师椅上。椅上端坐着一位气宇轩昂的老年人,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虽已花白,却更添威严。身上是一件做工极其考究的中式黑色上衣,正中间的盘扣用的是纯金打造的圆润金珠,一颗颗严谨地扣着,彰显着不容置疑的规整与权力。而他衣身上用金线绣制的竹纹,是全场最大、最繁复的,不仅在前襟,连两侧衣摆与袖口都盘踞着这金色的图腾,无声地宣示着他在这座宅邸中至高无上的地位。他的黑色裤子修身挺括,脚下是一双纯棉缎面的棉鞋,鞋面上用金线精巧地绣着温润的白玉图案,贵气逼人。
此刻,他正眯着一双深邃的眼睛,如同老练的猎鹰打量误入领地的雏鸟,审视着眼前这个低着头、浑身紧绷的少年。半晌,他悠闲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在主堂回荡:
“抬起头来,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