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意识地喃喃念出这六个字,声音嘶哑而破碎。
一直以来,他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没有父母的日子,习惯了像个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习惯了在叔叔家小心翼翼看人脸色。他以为自己不在乎了。
可当这迟到了十几年、来自大洋彼岸、来自两个模糊身影的、最简单直白的爱意,以这种最原始的方式呈现在他眼前时,所有伪装的坚强和麻木,都在瞬间土崩瓦解!
一股巨大的、根本无法控制的酸楚猛地冲上鼻腔,直冲眼眶!视线瞬间变得一片模糊!
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响声。他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丢人的呜咽声,手里紧紧攥着那封信,像是攥着一根救命稻草,又像是被它烫伤。
“对…对不起……我去下洗手间……”他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变调的音节,几乎是踉跄着、同手同脚地冲出了包间,甚至没看清方向。
叔叔婶婶面面相觑,脸色尴尬。路鸣泽撇撇嘴,继续对付一块牛排。古德里安教授叹了口气,眼神复杂。
诺诺托着下巴,看着路明非仓皇逃离的背影,难得地没有调侃。
沈炼站起身,对众人微微点头:“我去看看他。”
走廊里灯光柔和,铺着厚厚的地毯。路明非像只没头苍蝇,眼眶通红,泪水已经决堤,完全模糊了视线。他凭着本能往前冲,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
他看到一个门框,想也没想就低着头往里冲。
就在他差点一头撞进挂着高跟鞋标志的区域时,一只手臂从后面稳稳地拉住了他。
“这边。”沈炼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平静而有力。
他几乎是半拖着把意识模糊、只顾着流泪的路明非,拉进了旁边正确的男洗手间,反手关上了隔间的门。
狭小的空间里,路明非再也忍不住了。他背靠着冰冷的隔间门板,身体沿着门板缓缓滑坐下去,把头深深地埋进膝盖里,手里还死死攥着那封信。
压抑的、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哭声,终于闷闷地爆发出来。不是嚎啕大哭,而是那种低沉的、从胸腔最深处挤压出来的呜咽,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像一个终于找到角落舔舐伤口的小兽。
沈炼没有说话,只是靠在洗手池边,安静地等着。外面隐约传来餐厅悠扬的背景音乐,更衬得这隔间里的哭声格外心酸。
他不知道那封信具体写了什么,但他能猜到。
有些东西,来得太迟,但终究是来了。
而有些伤口,也需要哭出来,才能开始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