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云海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熨贴着她微凉的指尖,眼底满是深情:“往后不许再这般冒险,你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雪嫣红点头,却忍不住调侃:“那你下次遇到危险,记得早点点燃‘沉水香脂’,别让我担心。”
慕容云海的手覆上雪嫣红指尖时,先触到一片微凉——秋夜的桂树林风露重,她方才为了寻他,一路从澄瑞亭跑来,指尖沾了草叶上的露水,沁得指腹泛着浅白。他下意识将她的手拢进掌心,掌心的温度顺着指缝漫开,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却熨帖得恰到好处,像是要把这秋夜的寒凉,都挡在两人交握的手外 。
“往后不许再这般冒险。”他的声音比方才与刺客缠斗时低了八度,磨砂面具后的眼底,还凝着未散的厉色,却在落在她脸上时,一点点化开来,成了浓得化不开的担忧,“你可知方才暗卫来报,说你往桂树林跑时,我有多慌?刺客的剑上涂了‘断肠草’毒,沾肤即入血,若你晚来一步,或是被刺客的余光瞥见,后果不堪设想。”
他握着她的手,轻轻抬起来,指腹摩挲过她指节处一道极浅的红痕——那是方才她捡剑时,被剑柄上的毛刺划到的,虽只破了点皮,却让他的心揪得发紧。他想起上月在水粉斋,她为了护一盒刚做好的“桂魄霜”,徒手挡开丽妃侍女砸过来的瓷盘,当时也是这样,指节红了一片,却笑着说“胭脂没事就好”;想起前几日她为传习所的女子演示“杏雨妆”,被松烟墨染黑了指尖,却毫不在意地继续画……她总把旁人的事、胭脂的事看得重,唯独忘了自己的安危 。
雪嫣红被他眼底的认真看得心头微热,乖乖点头时,却见他眉头仍皱着,便忍不住勾起唇角,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这是她发现的小密密,他虽看着冷漠,掌心却最怕痒。“知道啦,二皇子殿下。”她故意拖长了语调,眼底闪着狡黠的光,另一只手从袖中摸出个小巧的螺钿盒,盒身刻着细碎的桂纹,正是装“沉水香脂”的那只,“不过,你下次遇到危险,可得早点点燃这香脂,别让我担心。”
她打开螺钿盒,里面的“沉水香脂”泛着浅褐的光,香气清醇,混着周围的金桂香,竟格外和谐。“你以为这香脂是随便做的?”她指尖挑了点香脂,放在他鼻尖下,“我用沉水香磨成粉,加了金桂蕊蒸馏的露,还有少量‘醒神草’汁,按‘一钱香粉、三钱桂露、五滴草汁’的比例,蒸了足足两个时辰。前几日让暗卫小哥试过,在御花园最东边点燃,水粉斋的后院都能闻到,你今日倒好,都被刺客划了胳膊,才想起点燃。”
慕容云海看着她认真“算账”的模样,听着她念叨“一钱香粉”“三钱桂露”,那些因担忧而起的紧绷,瞬间散了大半。他想起前日深夜,他去水粉斋找她,见她趴在案上,面前摆着十几只小瓷碗,碗里装着不同比例的香脂,手里还攥着本《香谱》,困倦得直点头,却还在喃喃“再试一次,香气要再远些”。原来她为了这盒能做预警的香脂,竟这般费心 。
“是我错了。”他低声认错,语气里没有半分皇子的矜贵,只有全然的坦诚,“下次一遇危险,我第一时间点燃它,绝不让你跑这么远来寻我。”说着,他握着她的手,低头看向她指节的红痕,从怀中摸出块干净的绢帕,是他随身携带的,边角绣着暗银的云纹,他小心翼翼地替她擦去指腹的露水和草屑,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
雪嫣红看着他低头擦帕的模样,面具边缘的银纹在月光下泛着浅淡的光,忽然想起初见时,他戴着这半张面具,站在水粉斋的柜台前,语气冷淡地问“可有能改容貌的胭脂”,那时她只当他是难伺候的权贵,却没想到,这个看似冷漠的假面皇子,会在秋夜的桂树林里,为她擦去指腹的露水,会因她一句“担心”而郑重认错 。
她忍不住轻笑出声,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的小臂——那里还缠着纱布,是方才被刺客的剑划伤的,虽涂了“解毒脂”,却还能看出淡淡的血痕。“好啦,不逗你了。”她收起螺钿盒,另一只手从袖中摸出个更小的锦盒,里面是刚做好的“护肌脂”,用杏仁膏、蜂蜜和珍珠粉制成,能促进伤口愈合,“这个你带在身上,每日涂两次,伤口好得快,别总想着处理清包,忘了擦药。”
慕容云海接过锦盒,指尖触到盒底的温度,是她贴身放着捂热的。他看着她眼底的关切,忽然伸手,另一只手轻轻拂过她的发间——不知何时,一片金桂花瓣落在了她的鬓边,浅黄的瓣儿沾着露水,贴在她的耳后,格外鲜活。他的指尖刚碰到花瓣,就见她微微瑟缩了一下,想来是露水凉了。
“别动。”他轻声说,小心翼翼地将那片花瓣摘下来,指尖无意间擦过她的耳尖,触到一片温热。他捏着那片花瓣,忽然想起她为皇后试“桂蕊妆”时,在鬓边贴的绢制桂叶,也是这般浅黄,却不及这片沾着露水的真花瓣鲜活。他低头,将花瓣放进她的螺钿盒里,“留着吧,等回去夹在你的《妆台记》里,做个念想。”
雪嫣红看着他将花瓣放进盒中,心里暖暖的,忍不住踮起脚,伸手拂去他衣摆上的一片草叶——方才缠斗时,他的衣摆扫过桂树的根系,沾了些干枯的草屑。“你也别总想着我,”她的指尖顺着他衣摆上的暗金桂纹划过,那是她前几日特意让绣娘绣的,说“秋日穿桂纹,合时宜”,“你的伤口刚涂了‘解毒脂’,别总动内力,等会儿回秋宴,就说不小心被桂树枝划到,别让太后和皇后担心。”
慕容云海看着她踮脚为自己拂草叶的模样,月光落在她的发顶,泛着柔和的光,忽然觉得,这秋夜的桂树林,比宫中的长乐宫、烟雨阁的密室,都要温暖。他握紧了手中的锦盒,又将她的手拢得更紧些,两人并肩站在桂树之下,周围的桂树沙沙作响,花瓣如细雨般飘落,落在他们的肩头、衣摆上,落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 。
远处的澄瑞亭传来一阵欢声笑语,是长公主慕容灵月的声音,她大概是在炫耀自己鬓边的绢制桂叶;接着是皇后的笑声,温和而雍容,想来是皇帝夸了她的“桂蕊妆”。灯火从亭中透出来,在夜色中晕开一片暖黄,与桂树林的月光交相辉映,形成一道温柔的界限——界限之外,是宫廷的繁华与规矩;界限之内,是他们两人独有的静谧与深情 。
“你说,父皇看到我们迟迟不回,会不会起疑?”雪嫣红侧头看他,眼底满是笑意。慕容云海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澄瑞亭,摇了摇头:“不会,太后方才还说,让你多教灵月画‘桂叶眉’,她定然以为我们在这附近讨论妆造。”他顿了顿,想起方才暗卫擒住刺客时,从刺客身上搜出的密信,上面写着“借秋宴除二皇子,嫁祸水粉斋”,心里的厉色又闪过一丝,却在看向雪嫣红时,迅速压了下去,“等回了宫,我让暗卫把密信呈给父皇,前朝余孽的阴谋,也该收网了。”
雪嫣红察觉到他语气的变化,却没有多问——她知道他的身份特殊,烟雨阁的情报工作、朝堂的风波,她虽不能完全参与,却能做他最坚实的后盾。她握紧他的手,轻声说:“不管收网多难,我都陪着你。你负责朝堂的事,我负责把‘节气妆’传好,把传习所办起来,让百姓都能安稳过日子,这样,前朝余孽就没有可乘之机了。”
慕容云海看着她眼底的坚定,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想起父皇前日与他说的话:“雪嫣红虽为异世而来,却有一颗家国心,她以胭脂为桥,连宫廷与民间,是你的福气,也是寅国的福气。”从前他总觉得,身为皇子,注定要孤身面对朝堂的刀光剑影,可遇到雪嫣红后,他才明白,原来有人同行,再汹涌的风浪,也能化作掌间的温凉 。
两人相视而笑时,又一阵风吹过桂树林,金桂银桂的香气扑面而来,将他们的身影包裹在其中。慕容云海抬手,轻轻将雪嫣红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动作自然而亲昵;雪嫣红则伸手,替他理了理微乱的衣领,指尖不经意间触到他颈间的玉佩——那是她为他求的平安佩,上面刻着“云海”二字,用的是她最擅长的小楷。
“我们回去吧,”慕容云海轻声说,“灵月还等着学‘桂蕊妆’的面靥画法,皇后也想看看你新做的‘菊瓣脂’。”雪嫣红点头,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往澄瑞亭的方向走去。他们的脚步很慢,踩在落满桂花瓣的地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在为这秋夜的深情,伴奏一曲温柔的歌 。
月光下,两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交握的手始终没有松开,衣摆上沾着的桂花瓣,随着脚步轻轻晃动。慕容云海知道,有雪嫣红在身边,无论未来朝堂后宫的风浪有多大,无论前朝余孽的阴谋有多毒,他都能携手她一起闯过去;而雪嫣红也明白,这个曾让她觉得“难以接近”的假面皇子,早已成了她在这异世最温暖的归宿、最坚实的依靠——往后的岁月,无论是春日的桃花妆,还是秋日的桂蕊妆,无论是宫廷的宴饮,还是民间的传习,他们都会并肩而立,以胭脂为契,以深情为引,共赴一场家国同辉的此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