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逆党终于被全部剿灭,战场上的硝烟渐渐散去。慕容云海派人将重伤士兵送回城里的太医院,轻伤的留在医帐休养。雪嫣红收拾好剩下的血竭凝脂,刚要起身,却被慕容云海拉住了手——她的手心因碾血竭和熬药膏,磨出了道细小的伤口,还沾着点暗红的药膏。
“怎么不跟我说?”慕容云海皱着眉,从怀里取出个小瓷瓶,里面是之前雪嫣红给他做的暖香脂,他倒了点在指尖,轻轻涂在她的伤口上,“下次不许这么拼命,你的手是做胭脂的,不是用来碾硬血竭的。”
雪嫣红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心里暖暖的:“我这手也能救人性命,不是更好吗?再说,有你在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两人走出医帐,月光洒在雪地上,泛着淡银的光。远处的京城传来零星的花灯声,虽不如往年热闹,却透着安稳的气息。苏清漪和学子们正陪着士兵们聊天,有的士兵还在哼着家乡的小调,医官们在清点药材,百姓们也提着热水和干粮赶来,整个医帐外,满是军民同心的暖意。
慕容云海握着雪嫣红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手心的伤口:“等这事结束了,我陪你去西域,再收些血竭,既给你做胭脂,也备着当药材。咱们在凝香斋的后院种些红花和白芨,以后再有人受伤,就不用这么急着熬药膏了。”
雪嫣红点头,靠在他的肩上——月光下,他的盔甲还带着点寒气,却让她觉得无比安心。她想起今日熬药膏时的辛苦,想起士兵们感激的眼神,想起军民们齐心协力的模样,忽然觉得,这血竭凝脂不仅救了人的命,还凝聚了人心,让她和慕容云海的感情,在这场危机中愈发深厚。
“慕容云海,”她轻声说,“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咱们都一起面对,好不好?像今日这样,你守着家国,我救着百姓,咱们一起让京城安稳,让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
慕容云海收紧手臂,将她拥在怀里,声音坚定:“好,不管是战场还是朝堂,不管是风雨还是危机,我都会陪着你,永远和你并肩站在一起。”
元宵夜的月光总比寻常夜里软些,像揉碎的银箔,轻轻洒在十里坡的雪地上。雪粒还沾着白日厮杀留下的硝烟味,却被这月光裹得淡了,只余下点清冽的凉,落在慕容云海的玄色盔甲上,凝成细小的霜花,又被他肩头的暖意悄悄融成水珠。
他与雪嫣红并肩站在医帐外的老槐树下,影子被月光拉得极长,像两道浅墨色的痕,轻轻覆在雪地上。雪嫣红的素白棉裙下摆还沾着点暗红的药膏渍——是方才帮士兵涂血竭凝脂时蹭上的,此刻在月光下,倒像缀了几颗细碎的红宝石。她的手还被慕容云海握着,他的掌心带着盔甲残留的冷意,却刻意用指腹反复摩挲她手心那道细小的伤口,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那是碾血竭时被玉杵磨出的,虽已涂了暖香脂,却仍能摸到浅浅的印子。
“你看咱们的影子。”雪嫣红忽然开口,声音裹在月光里,软得像棉,“连影子都靠得这么近,像要粘在雪地上似的。”她微微侧头,看着雪地上交叠的影子——慕容云海的影子里,盔甲的轮廓还清晰可见,肩甲的尖棱护着她的影子;她的影子里,裙摆的褶皱轻轻搭在他的影子边缘,像彼此依偎的模样。月光再亮些时,连她发间沾着的血竭粉细屑,都在影子里映出点淡红的光,像落在墨色里的星。
慕容云海低头,目光落在她发间的细屑上,指尖轻轻替她拂去:“方才熬药膏时,怎么不叫我帮忙?你这手是做胭脂的,哪经得起碾那么硬的血竭。”他的声音里带着点嗔怪,却更多是心疼——方才在医帐里,他亲眼见她握着玉杵,手臂因用力而微微发颤,额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却连歇口气的功夫都不肯留,只说“多熬一勺,就能多救一个人”。
雪嫣红笑了笑,反手握住他的手,将掌心贴在他的盔甲上——盔甲的冷透过掌心传来,却让她觉得安心:“我这手啊,不仅能做胭脂,还能救人性命,多好。再说,你在前线指挥,比我累多了,总不能让你既扛刀,又碾药吧?”她抬头时,正好对上他的目光,月光落在他眼底,亮得像盛了半宿的星,“你看,咱们的影子都在陪咱们守着这里,今日的事,肯定会记一辈子。”
风轻轻卷过,带着医帐里飘出的血竭凝脂香——那香味不似寻常药膏的苦涩,倒有股沉厚的暖,混着红花油的辛辣与蜂蜡的甜,像把方才熬药膏时的烟火气,都悄悄裹进了风里。这香味飘得不远,却正好绕在两人身边,与月光的清冽缠在一起,成了独属于这夜的气息。雪嫣红深吸一口气,忽然想起午后熬药膏的场景:炭炉里的银丝炭烧得正旺,锅里的红花油泛着琥珀色的光,她一勺勺往里面加碾碎的血竭粉,粉一遇热油,就变成了暗红的膏体,冒着细密的泡泡,像无数个小小的火种在锅里跳动。那时青黛在旁侧递棉布,林舟在门口催得急,可她却一点都不慌——她知道,这锅药膏熬得越细,就能多救一个士兵,就能让慕容云海在前线少一分牵挂。
“你闻,这药膏的香味还没散呢。”雪嫣红指了指医帐的方向,“方才李校尉还说,这香味比太医院的药好闻,等他伤好了,要让他娘也学着做,说能治家里孩子的磕碰伤。”
慕容云海顺着她的指尖看去,医帐的帘缝里漏出暖黄的光,偶尔传来士兵们的笑声——那笑声不是平日军营里的粗粝,倒带着点劫后余生的释然,混着学子们递姜汤的叮嘱声,还有百姓们“慢点喝,别烫着”的关切,像把元宵夜该有的热闹,都悄悄挪到了这城郊的医帐外。有个年轻的士兵大概是喝了姜汤,声音格外响亮:“等开春了,俺要去凝香斋给俺媳妇买盒胭脂,就买雪坊主做的那种,闻着香,还能……还能想起今日救俺的恩情!”
这话让雪嫣红忍不住笑出声,眼角弯成了月牙:“你看,咱们的药膏不仅能救人,还能让他想着给媳妇买胭脂,多好。”
慕容云海看着她眼底的笑意,忽然觉得,这元宵夜的月光再美,也不及她笑时的模样。他抬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指腹蹭过她的耳垂,见她耳尖红了,才轻声说:“等这事彻底了了,元宵夜咱们就去京城看花灯。你不是说,前几日看到西市有卖‘胭脂灯’的吗?咱们买两盏,一盏挂在凝香斋,一盏挂在我府里,以后每年元宵,都一起看。”
雪嫣红点头,靠在他的肩头——盔甲的冷意早已被他的体温焐热,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混着血竭凝脂的暖香,还有月光的清冽,心里满得要溢出来。她低头看着雪地上的影子,忽然觉得,这两道影子不是刻在雪地上,而是刻在了时光里——不管以后过多少个元宵,不管走多少路,她都会记得,在十里坡的这个夜晚,有月光,有雪地,有血竭凝脂的香,有士兵的笑声,有百姓的暖意,还有他握着她的手,说要陪她看每一年的花灯。
风又起时,医帐里的笑声更响了,有学子唱起了家乡的小调,调子软绵,混着姜汤的甜香,飘在月光里。慕容云海收紧手臂,将雪嫣红轻轻拥在怀里,两人的影子在雪地上贴得更紧,像要把这一夜的深情与坚守,都永远留在这十里坡的元宵夜里。月光依旧柔和,血竭凝脂的香依旧萦绕,远处京城的灯火虽远,却透着安稳的光——这大概就是元宵夜最动人的风景,不是满城花灯,而是有人与你并肩,守着家国,护着百姓,把彼此的暖意,都融进这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