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淑慧堂的蔷薇架下,二十余名女学毕业生正捧着书卷静坐,微风拂过,淡粉色的蔷薇花瓣落在苏清沅的发间——她指尖捏着卷《女诫》,却盯着书页上“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四字出神,眉梢藏着几分不甘。
“清沅,明日就是毕业礼了,你还在愁?”邻座的柳眉儿凑过来,手里拿着块绣了半朵蔷薇的帕子,“往届学姐要么嫁入世家,要么回家理家事,咱们……难道也只能这样?”
苏清沅抬眼,望着远处廊下挂着的“淑慧堂”匾额,声音轻却坚定:“我爹是国子监典籍,我从小跟着他抄文书、辨典籍,若只是嫁人理家,这些年的书岂不是白读了?”她想起上月偷偷去吏部递文书,却被门吏拦在门外:“女子岂能入仕?快走,别污了吏部的地!”
柳眉儿叹了口气,将帕子塞给她:“我知道你有才华,可这世道……哪有女子当差的理?”
两人正说着,堂外传来脚步声,淑慧堂山长周夫人领着个穿月白襦裙的女子走进来——女子鬓边簪着支蔷薇银钗,手里提着个描金漆盒,正是水粉斋的雪嫣红。
“这位是雪姑娘,今日来,是给你们送毕业礼的。”周夫人笑着招手,让姑娘们围过来。
雪嫣红打开漆盒,里面整齐码着二十余盒胭脂,盒盖上都印着朵浅紫蔷薇:“这是‘蔷薇初绽’胭脂,用重瓣红蔷薇捣汁,加桃花露和蜂蜡调的,不浓不淡,正合春日气色。”她拿起一盒,用指尖蘸了点,在柳眉儿的脸颊轻轻点了点,“你看,像刚开的蔷薇瓣,自然又显精神。”
柳眉儿对着铜镜一看,脸颊泛着淡淡的粉晕,比平日里用的朱砂胭脂柔和多了,忍不住笑道:“雪姑娘的手艺真好!只是……毕业礼后要回府待嫁,怕是没机会用了。”
这话一出,周围的姑娘们都低了头,气氛瞬间沉了下来。雪嫣红看在眼里,放下胭脂盒,轻声道:“我前日听慕容大人说,宫里缺些懂文书、知礼仪的女官,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你们在淑慧堂学了三年,抄得一手好字,又懂典籍礼仪,难道不想试试?”
苏清沅猛地抬头,眼里闪着光:“雪姑娘,您说的是真的?女子也能当宫廷女官?”
“为何不能?”雪嫣红拿起案上的《女诫》,轻轻翻了一页,“书中说‘妇容’是仪容得体,可若能将这份得体用在朝堂礼仪上;‘妇功’是针织女红,可若能将这份细致用在文书整理上,不也是另一种‘妇功’?”她看向苏清沅,“我听说你能辨典籍真伪,还会算术记账,这些都是宫里急需的本事。”
周夫人也点头:“雪姑娘说的是。前几日皇后娘娘还跟我念叨,内宫典籍堆了好些年,没人能好好整理,若是你们能去,倒是帮了大忙。只是……”她顿了顿,“宫里规矩严,又从没女子当差的先例,怕是朝堂上会有反对声。”
“这就要靠‘蔷薇’说话了。”雪嫣红笑着指向窗外的蔷薇架,“蔷薇虽柔,却有刺有骨,能在春寒里绽放。明日毕业礼,皇后娘娘会来观礼,你们不如就用‘蔷薇妆’,穿蔷薇纹襦裙——既显女子的雅致,又藏着不服输的劲儿,让皇后娘娘看看,你们不是只会待字闺中的姑娘,更是能做事的人才。”
苏清沅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声音带着激动:“雪姑娘,我们听您的!只要有机会做事,再难我们都愿意试!”
当晚,水粉斋的后院灯火通明。雪嫣红正和绣娘一起裁布,慕容云海披着件青绸披风走进来,看着满院的粉色布料和蔷薇纹样,忍不住笑道:“你这几日忙着给淑慧堂的姑娘们做衣裳,连我的胭脂都忘了调。”
雪嫣红抬头,手里还拿着支银线,指尖沾了点粉线:“别闹,这可是关乎女子能不能入仕的大事。”她拿起一件裁好的襦裙,裙裾上绣着半开的蔷薇,领口用银线绣了细细的藤蔓,“你看,这襦裙用淡粉软缎,不张扬,符合宫廷的规矩;蔷薇纹绣在裙角和袖口,走路时像蔷薇在动,又显活气。再配上‘蔷薇初绽’妆,胭脂点颊,唇脂淡粉,既不失礼仪,又能让人记住她们。”
慕容云海走近,帮她理了理垂落的发丝,指尖触到她鬓边的蔷薇钗:“我懂你的心思。只是朝堂上的老臣们守旧,怕是不会轻易同意。我今日跟父皇提了一句,御史大夫立刻就跳出来说‘祖制不可违’,还说女子参政会乱了朝纲。”
“祖制也是人定的。”雪嫣红放下襦裙,拿起一盒“蔷薇初绽”胭脂,递到他面前,“你看这胭脂,用蔷薇做原料,既能当妆品,还能入药——蔷薇能活血调经,我在胭脂里加了点甘草粉,还能润唇。女子也一样,既能相夫教子,也能理事当差,不过是用对了地方。”她看着慕容云海的眼睛,“明日毕业礼,你能不能请皇后娘娘多留会儿,让姑娘们展示展示她们的本事?比如抄文书、辨典籍,再说说她们想当女官的心思。”
慕容云海握住她的手,指尖触到她指腹的薄茧——是这几日画纹样、裁布料磨出来的。他轻声道:“我会想办法。皇后娘娘本就觉得内宫事务繁杂,若知道有姑娘们能帮忙,定会动心。只是……你得保证,这些姑娘们真的能担事,别让那些老臣抓住把柄。”
“放心。”雪嫣红笑着点头,“苏清沅能背《大明集礼》,柳眉儿算术比账房先生还快,还有几个姑娘懂医理——她们不是只会涂脂抹粉的,是真有本事。”
慕容云海看着她眼里的光,忍不住弯了唇角:“好,明日我陪皇后娘娘去淑慧堂。若是她们真能让皇后满意,我再在朝堂上帮着说话,定要给她们争个机会。”
第二日清晨,淑慧堂的蔷薇架下,二十余名姑娘都换上了蔷薇纹襦裙。苏清沅穿着淡粉襦裙,裙角绣着浅紫蔷薇,脸上点着“蔷薇初绽”胭脂,站在队伍最前面,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皇后娘娘到——”
随着太监的唱喏,皇后穿着明黄宫装,在慕容云海的陪同下走了进来。皇后一眼就看到了姑娘们的装扮,忍不住笑道:“这蔷薇妆和襦裙真别致,看着就像春日里的蔷薇,又雅致又鲜活。”
雪嫣红上前见礼,笑着说:“娘娘,这‘蔷薇妆’是用新鲜蔷薇调的,不伤皮肤;襦裙上的蔷薇纹,是姑娘们自己绣的,每一朵都不一样。她们不仅会梳妆刺绣,还懂典籍礼仪,今日特意想给娘娘展示展示。”
皇后饶有兴致地坐下:“哦?那我倒要看看。”
苏清沅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手里捧着一卷泛黄的典籍:“娘娘,这是前朝的《宫闱礼仪录》,里面有几处记载和现行礼仪不符,臣女已经标注出来了,还重新整理了目录,方便查阅。”
皇后接过典籍,翻开一看,里面的批注字迹工整,目录分类清晰,连难认的古字都标了注音,忍不住点头:“不错,比内宫那些只会抄书的小太监细心多了。”
柳眉儿也上前,手里拿着个账本:“娘娘,这是淑慧堂近三年的用度账,臣女用‘天地玄黄’的法子分类记账,您看,每月的笔墨、食材支出都写得明明白白,还算了节省的法子。”
皇后看了几页账本,眼里的笑意更浓了:“你这记账法比内务府的还清楚!内宫每月的用度总是糊涂账,若是你去整理,定能理清。”
其他姑娘也纷纷展示自己的本事:有的当场默写《大明集礼》,字迹娟秀;有的用草药做了简单的药膏,说能治蚊虫叮咬;还有的演示了如何布置宴席,连桌椅的摆放都按礼仪来,丝毫不差。
皇后越看越满意,拉着雪嫣红的手说:“雪姑娘,你真是帮了我大忙!这些姑娘们有才有德,若是能来宫里当女官,定能帮我打理好内宫事务。只是……”她看向慕容云海,“朝堂上怕是会有异议,毕竟从没女子当差的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