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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梅妆傲雪(1 / 2)

腊月廿三,京城落了头场大雪。

铅云压得低,六角雪片裹着寒风,卷过朱雀大街的青石板,簌簌落在“凝香斋”的朱漆门檐上。檐下悬着的鎏金招牌沾了雪,倒让“凝香斋”三个字添了几分素净——这水粉斋自雪嫣红接手半载,早已不是当初那间门可罗雀的小铺子,如今便是大雪天,也有穿锦戴缎的夫人小姐遣人来递帖子,求一匣她亲手调的胭脂。

此刻内堂暖阁里,却不闻往日里伙计打包胭脂的细碎声响。雪嫣红坐在窗边的梨花木桌前,指尖捏着支银柄小簪,正往一盏胭脂膏里挑云母粉。盏中是新制的“寒梅雪脂”,用腊月里刚摘的白梅瓣浸了羊脂熬的,膏体透着淡淡的乳白,加了云母粉后,在烛火下泛着细雪般的光泽。

“东家,这‘寒梅雪脂’还差最后一道‘凝霜’吧?”旁边的伙计春桃捧着个银锅,锅里是滤好的梅露,“按您说的,得用雪水再镇半个时辰?”

雪嫣红抬头,额间垂落的碎发沾了点暖阁里的水汽,她随手拢到耳后,露出一截莹白的脖颈。“嗯,雪水要取檐角刚落的,别沾了地上的灰。”她说话时声音温软,却带着不容错漏的细致,“还有那‘胭脂梅露’,瓶身上的梅纹得用朱砂细细描,夫人小姐们要的就是这份雅致——”

话音未落,外间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衣袂破风之声,紧接着是门房老周压低的惊呼:“您……您怎么来了?”

雪嫣红捏着银簪的手顿了顿。这声音她熟,是慕容云海的贴身护卫,姓林,寻常时候从不在凝香斋露面。她抬眼看向暖阁门,果见林护卫掀了帘子进来,玄色锦袍上落满了雪,肩头还沾着几点暗红——是血。

“雪东家,”林护卫单膝跪地,声音发紧,“主子在巷口遇袭,如今在偏院暂避,还请您……”

雪嫣红没等他说完,已放下银簪起身。她拢了拢身上的月白绫袄,指尖触到袖口绣的暗纹梅,忽然心念一动。“春桃,把我前日画的‘梅妆图’取来,再把那盒‘点绛唇’胭脂膏、‘赤金粉’和‘云母霜’都拿上。”她语速快了些,却依旧稳,“去后巷叫上‘胭脂战队’的姐妹们,让她们都穿素色襦裙,外罩墨色斗篷——斗篷上绣的红梅得露在外头,别遮了。”

春桃虽惊,却知道东家从不无的放矢,立刻应声去了。林护卫看着雪嫣红冷静的模样,反倒愣了愣——他原以为这般突发的刺杀,寻常女子早该慌了,可这位雪东家,竟还惦记着胭脂衣裳。

雪嫣红没理会他的怔忡,走到镜前。铜镜里映出她素净的脸,她取过“点绛唇”胭脂膏,用指腹蘸了点,在掌心揉开,又加了些“云母霜”调淡颜色,而后抬手往额间画——先勾出五瓣梅的轮廓,瓣尖要尖,像雪地里刚绽的梅萼,再用细簪沾了“赤金粉”,点在梅蕊中央,在烛火下闪着细碎的光。

“雪东家,这是……”林护卫看得糊涂。

“暗号。”雪嫣红对着镜子调整着梅瓣的弧度,声音清亮,“你家主子遇袭,刺客定还在附近盯着,若咱们贸然派人去偏院,反倒会引蛇出洞。”她转过身,额间的梅妆衬得她眉眼愈发清丽,却又透着股果决,“我这‘梅妆’,是给‘胭脂战队’的记号——偏院外有片梅林,此刻雪落梅开,正好让姐妹们扮作赏梅的女子,把偏院围起来。”

说话间,春桃已带着四个女子进来。这四人都是凝香斋的熟手,平日里跟着雪嫣红学调胭脂,私下里却被她教了些防身的法子,便是“胭脂战队”的骨干。她们此刻都穿了素白襦裙,外罩墨色斗篷,斗篷下摆绣着疏密不一的红梅,有的是疏影横斜的“疏影梅”,有的是花苞初绽的“报春梅”。

“东家。”四人齐齐行礼。

雪嫣红拿起桌上的胭脂盒,走到为首的青杏面前,用银簪蘸了胭脂,在她额间画了朵疏影梅:“青杏,你带两人去梅林东侧,见着额间有梅妆的,便是自己人;若见着穿黑衣、袖口沾灰的,用梅枝簪子戳他们的麻筋——簪子里的‘迷迭香露’能让人软半个时辰,不伤人命。”

她又给第二个女子画了报春梅:“晚晴,你去西侧,盯着偏院的后窗,若有刺客想翻窗,就往窗台上撒‘胭脂梅露’——那露水里加了‘合欢花汁’,沾了会留淡红印子,好认。”

四个女子领了命,刚要走,雪嫣红又叫住她们:“记得,咱们是赏梅女,说话要软,动作要轻,别露了破绽。若遇着麻烦,就往天上扔‘绛雪丸’——那丸子炸开是红粉,我见着就会来。”

“知道了东家!”

看着四人裹紧斗篷走进雪中,林护卫这才松了口气,又有些后怕:“雪东家,您这‘胭脂战队’……竟还有这般用处?”

雪嫣红笑了笑,指尖拂过桌上的“寒梅雪脂”:“当初调这些胭脂,就想着既能妆面,也能派些别的用场。比如这‘寒梅雪脂’,加了梅露,香气能透雪,姐妹们身上带些,既能掩住杀气,又能互相认路。”

她提起桌上的食盒,里面放着刚温好的姜汤,还有两盒胭脂:“走吧,去偏院看看你家主子。”

偏院在凝香斋后头,是个小院落,院里种了十几株红梅,此刻雪压枝头,梅香混着雪气,倒让人忘了方才的凶险。慕容云海靠坐在屋中的太师椅上,玄色衣袍下摆沾了血,左臂上缠着布条,却依旧坐得笔直,脸上还戴着那副常戴的银面具,只露出线条利落的下颌。

见雪嫣红进来,他眼中的冷意稍缓,声音有些沙哑:“你倒不怕。”

雪嫣红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盛了碗姜汤递过去:“怕也没用,不如想办法解决。”她看着他臂上的伤,“伤口处理过了?要不要用‘止血胭脂膏’?我用三七和当归熬的,比寻常金疮药温和些,还没药味。”

慕容云海接过姜汤,指尖碰到她的手,只觉她的手温温的,和这寒冬的冷意截然不同。“不必,林护卫已经处理过了。”他喝了口姜汤,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你那‘胭脂战队’,倒是比朕的暗卫还会藏。”

雪嫣红没接“朕”这个字——她早猜到慕容云海身份不一般,却从不多问。她打开食盒里的胭脂盒,里面是“海棠醉”,膏体是淡粉色:“这‘海棠醉’,你让林护卫带些给外面的暗卫吧。膏体里加了‘松烟墨’,调淡了能当墨用,写密信不易被察觉;若遇着危险,涂在脸上能扮病容,掩人耳目。”

慕容云海看着她熟练地讲解胭脂的用处,忽然觉得有些恍惚。他当初接近她,本是想借凝香斋收集权贵情报——毕竟京城里的夫人小姐都爱来这儿买胭脂,难免会说些家常话,其中便藏着不少朝堂动向。可相处得久了,他却被她的直率聪慧吸引——她不像宫里的女子那般扭捏,也不像朝堂上的官员那般算计,调胭脂时认真,遇事儿时冷静,连带着他这颗常年在权谋里打转的心,也觉得暖了些。

“这次的刺客,是前朝余孽。”慕容云海忽然开口,声音压得低,“他们盯着朕许久了,今日趁雪天动手,就是想借雪声掩住动静。”

雪嫣红正往胭脂盒里挑“赤金粉”的手顿了顿:“那外面的刺客清干净了吗?”

“林护卫的人在搜,只是怕还有漏网之鱼。”慕容云海看着她额间的梅妆,忽然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朵梅的花瓣,“你这梅妆,画得极好。”

雪嫣红脸颊微热,往后退了半步,避开他的触碰:“不过是些小伎俩,比不上殿下的谋划。”她故意用了“殿下”二字——她虽不问,却也猜得到他的身份不只是“烟雨阁阁主”那么简单。

慕容云海面具下的眉微挑,倒没否认:“你既知道,倒也省了朕解释。”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院外的红梅,“朝中势力复杂,后宫的妃嫔也想借前朝余孽的手除了朕,江湖上还有人盯着‘烟雨阁’的情报网……这次若不是你,朕怕是要多费些功夫。”

雪嫣红走到他身边,看着院外的雪:“殿下是殿下,我是凝香斋的东家,咱们只是互相帮忙。”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若殿下日后还需要‘胭脂’帮忙,凝香斋随时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