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医院的消毒水气味和康复训练的枯燥重复中,缓慢而坚定地流逝。转眼,陈默受伤已近半月。外面的世界冰雪消融,初春的气息透过病房窗缝悄悄钻进来,带着一丝微弱的、却不容忽视的生机。
陈默的状况,如同这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时有反复。
他的身体机能恢复得不错,已经能在搀扶下缓慢行走片刻。头上的纱布拆掉了,留下一道狰狞的疤痕隐藏在新生的短发下,像一道无声的控诉。但认知和语言功能的障碍,依旧是横亘在他与世界之间的一堵厚墙。
他能说出的词语多了一些,但往往词不达意,或者句子结构混乱。有时他会指着水杯,却说“饿”;有时他想表达关心,出口的却是几个不连贯的音节,然后自己先陷入沉默。那种努力想要冲破迷雾却屡屡受挫的无力感,时常让他眼神黯淡,脾气也变得有些急躁。
我成了他最依赖的“翻译”和情绪稳定剂。我能从他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里,大致猜出他的需求。当他因表达不畅而焦躁时,我的安抚往往比康复师的话语更有效。
然而,持续的劳累和高度紧绷的精神,也开始在我身上留下痕迹。睡眠严重不足,胃口不佳,体重持续下降。一次在打开水房打水时,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让我差点摔倒,幸好扶住了墙壁。
“薇薇,你这样不行!”她妈妈看到我苍白的脸色,心疼得直掉眼泪,“今晚说什么你也得回旅馆好好睡一觉!小默这里有我和你叔叔呢!”
我本想拒绝,但看着他们担忧坚决的眼神,以及病床上陈默似乎也投来的、带着模糊担忧的目光,我最终妥协了。我知道,如果我倒下了,一切才真的完了。
那天晚上,我回到冰冷的小旅馆房间,几乎是头一沾枕头就陷入了昏睡。没有梦,没有惊醒,像是昏迷般沉睡了整整十个小时。
醒来时,窗外天光已大亮。久违的深度睡眠让我的头脑清醒了不少,虽然身体依旧疲惫,但那种濒临崩溃的窒息感缓解了许多。
我打开手机,一连串的信息跳了出来。大部分是苏琪和赵姐汇报省城店情况的,一切平稳,甚至因为近期事件的关注度,生意反而比之前更好了些,大家都憋着一股劲要把店经营好。还有张律师的消息,案件仍在推进,对方虽然还在负隅顽抗,但形势对我们越来越有利。
让我意外的是,有一条来自孙小曼的未读消息,是凌晨发来的。
【薇姐,睡了吗?我托朋友查到点关于钱富贵在市里那个“靠山”的消息,有点复杂,电话里说不清。你方便时回我。】
我心里一动,立刻拨通了孙小曼的电话。
“薇姐!你醒了?”孙小曼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但很清醒,“我查到点东西。钱富贵在市里能这么蹦跶,主要是靠他一个远房表舅,叫赵德柱。这人在区里有点实权,分管市场监管这一块,之前‘青川老味’能那么快开起来,少不了他打招呼。”
果然有保护伞!我屏住呼吸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