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反击的效果立竿见影,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层次的博弈和新的挑战。
“青川老味”被责令停业整顿,门口贴上了白色的封条,曾经排起的长龙消失不见,只剩下几个好奇的路人指指点点。网络上的舆论几乎是一边倒地支持我们,谴责仿冒和暴力行为。钱富贵和他那家黑店,似乎瞬间成了过街老鼠。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钱富贵和他背后的“味之源”公司开始了疯狂的反扑。他们聘请了昂贵的律师团,对我们的指控逐条进行狡辩和反驳。关于那段关键录音,他们声称是“剪辑伪造”、“断章取义”,甚至反咬一口,说我们“恶意窃听商业机密”。对于采购单据,他们则辩解是“供应商提供的样品与实际使用不符”,试图将责任推卸出去。
警方对落网嫌疑人的审讯也遇到了阻力。那几个动手的家伙显然是老油条,一口咬定是“临时起意”、“寻衅滋事”,收了点钱想“吓唬吓唬”人,失手打重了,绝口不提钱富贵的指使。虽然录音是铁证,但要形成完整的、无可辩驳的证据链,将钱富贵这个幕后主使绳之以法,还需要时间和更扎实的工作。
“对方在拖延,想利用程序消耗我们,并寻找翻盘的机会。”张律师在电话里语气凝重地分析,“他们背后的关系网也在活动,给各个部门施加压力。法院那边的正式诉讼,开庭时间可能会被推迟。”
我听着,心里并不意外。钱富贵如果这么容易被打倒,也不会在青川镇和省城蹦跶这么久。这是一场持久战。
我将更多的精力放回了医院。外面的风雨再大,病房里才是我的重心。
陈默的恢复过程缓慢而折磨人。他清醒的时间逐渐变长,但认知功能的障碍开始更明显地显现出来。
他会突然忘记刚刚说过的话,或者对熟悉的人和事感到茫然。有一次,他妈妈给他喂粥,他愣愣地看着勺子,又看看母亲,眼神空洞,仿佛不认识这个照顾了他几十年的女人,直到陈母含着泪一遍遍叫他“小默”,他才像是从迷雾中慢慢找回焦距,迟缓地张开嘴。
更多的时候,他异常沉默,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或者窗外,眼神里没有了往日分析数据时的锐利和专注,只剩下一片沉寂的、带着些许困惑的虚无。医生说是创伤后应激反应和脑损伤导致的认知功能暂时性紊乱,需要耐心的康复训练和情感支持。
最让我心痛的是,他似乎能模糊地感知到外界的纷扰和我内心的焦灼。当我接着电话,压低声音与律师或苏琪沟通案子和店里的事情时,他会转过头,安静地看着我,眉头微蹙,那眼神里有担忧,有努力想要理解什么的挣扎,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因自己无法参与和帮助而产生的挫败和无力感。
他不再是那个能为我分析数据、规划路线、冷静应对一切风浪的陈默了。现在的他,脆弱得像一张透明的纸,需要被小心翼翼地呵护。
这天下午,阳光很好,我扶着他慢慢走到病房的窗边,让他看看外面的世界。他靠着窗框,目光落在楼下花园里嬉戏的孩子和散步的病人身上,看了很久。
我握着他的手,轻声说:“等你好了,我们也去散步,去河边,像以前一样。”
他缓缓转过头,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他眼神里闪过一丝焦躁,抬手似乎想比划什么,动作却笨拙而无力。
我赶紧握住他试图抬起的手,柔声安抚:“不急,慢慢来,我们有的是时间。”
他看着我,眼里的焦躁慢慢褪去,化为了更深沉的、几乎要将人淹没的依赖。他反手紧紧抓住我的手指,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执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