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刀光如月轮乍现,自上而下劈落。
“锵——”
火鹫踉跄,狼牙巨刃狂劈。
陈秋旭刀鞘横挡,借势腾身三丈,半空中刀身出鞘——
一道弯月般的银弧自上劈落。
“锵——”
巨刃断成两截,断刃飞旋,深深插入洞顶。
火鹫独臂举断柄,尚未回防,刀背已敲在他膝弯。
铁链从中而断,断链反抽,火鹫胸甲被自身力道震裂,铜面具一分为二,露出焦黑惊骇的脸。
他落地,单膝,刀锋贴地横扫。
一圈无形气劲荡开,半径三丈内,所有山匪脚踝齐断,惨叫未出,已跪成血色莲台。
火鹫踉跄后退,独臂捂住胸口,血从指缝狂涌。
洞腹火盆被劲风扑灭大半,只剩零星红炭。
八十名山匪横七竖八,血汇成暗红溪流,沿着熔岩缝隙渗入地底。
火鹫跪在高台,独臂撑地,血从面具裂缝汩汩涌出。
他抬头,嘶哑开口:“杀了我,你们也……”
声音未落,刀光一闪,喉骨已断。
陈秋旭起身,收刀。
刀尖最后一滴血落在火盆,火舌“嗤”地窜高,映出满洞横尸。
百余人,竟无一合之敌。
火光在陈秋旭背后,拉出一道极长的黑影,像一柄抵天的巨刃,覆盖了整个洞腹。
一人,一刀。
千军万马,至此失声。
洞腹死寂,只余火炭“噼啪”。
艾蕾一步步走上高台,每一步都踩出小小的血印。
她在火鹫尸体前停下,弯腰拾起那只裂开的铜药碾——
碾底还沾着杉木村的土,碾身被火烤得发黑,却仍残留草药的淡苦。她蹲下身,把药碾贴在胸口,像贴住一段再也回不去的童年。
火鹫的血顺着碾口滴落,滴在她靴尖,温热,转瞬冰凉。
洞顶融化的雪水落下,砸在铜碾,发出极轻的“叮”。陈秋旭站在她身后,刀已归鞘,血水沿鞘尾滴落。
他没有开口,只伸手覆在她头顶。
艾蕾的眼泪终于落下,却不是汹涌,而是一滴、两滴,落在药碾里,与血混成淡褐。“我以为……”她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杀了他,心里会松一口气。
可这里——”
她指了指胸口,“还是空的。”她望向洞外漆黑的夜空,雪片无声穿过洞口,落在她睫毛上,像奶奶当年替她拂去药渣的手。
“他们都回不来了。
我报完仇,却把他们丢得更远了。”陈秋旭沉默片刻,蹲下身,与她并肩。
雪落在两人肩头,像一场无声的葬礼。
火炭最后一点红光熄灭。
艾蕾把药碾放在火鹫焦黑的胸口,碾底与血痂黏在一起,像一场迟到的缝合。
她起身,拾起鹿角杖——杖身已布满裂纹,却在火光中显出奇异的光泽。
她轻声道:“走吧,回家。”
陈秋旭挑眉:“哪儿?”
艾蕾望向东方渐亮的天际,声音带着初醒的涩,却透出一丝久违的柔软:
“先回坟坡,把火鹫的耳朵挂在那片无名碑前。
然后——”
她顿了顿,嘴角扬起极浅的弧度,“等春天。”
两人并肩走出焦黑的洞腹。
雪落在肩头,像温柔的灰烬。
身后,最后一粒火星在黑暗中轻轻跳动,像一颗迟到的种子,等待雪化后的第一缕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