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平安(2 / 2)

她怀里揣着最后一粒麦种,和那张日历纸。

菌仓的废墟比记忆中更亮。

菌丝不再是幽绿,而是炽白,像无数根细小的日光灯管,把隧道照得刺眼。

孢子雾悬浮在空中,不再飘散,而是缓慢旋转,形成一个个发光的漩涡。

阿哑把唐安绑在胸前,用湿布蒙住他的眼。

她踩着菌丝走,每一步都留下焦黑的脚印——她的血里有阿哑的血,有许岁的血,有贾老板的血,还有产妇的血。

这些血对菌丝而言,是剧毒。

隧道尽头,菌母盘踞在旧冷库的穹顶。

那是一团巨大的、跳动着的菌丝心脏,表面浮动着人脸——有的像老瘸子,有的像产妇,有的像许岁。

菌母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麦,是旧世界的余烬。余烬不该复燃。” 阿哑举起钢筋矛,矛尖绑着那粒最后的麦种。

她割开自己的手腕,血滴在麦种上。

麦种在矛尖发芽,根须扎进钢筋的锈迹里,像一条金色的蛇。

她把矛掷向菌母。

矛穿透菌丝心脏,金色的根须瞬间蔓延,像一道闪电劈开黑夜。

菌母发出婴儿般的啼哭,整个隧道开始崩塌。

孢子雾倒灌,菌丝枯萎。

阿哑抱着唐安,沿着来时的路狂奔。

她身后,菌仓的穹顶塌陷成一片荧绿的湖,湖里浮着无数张人脸,最后一张是许岁的。

那张脸对她笑了一下,嘴唇开合,像在说:“岁岁平安。”

阿哑回到平安铺时,骨场已经变成了麦田。

枯死的麦茬间,新的绿芽破土而出——不是麦,是菌丝与麦的杂交体。

穗子呈荧光绿,麦粒却是金黄。

吃了这种面包的人,夜里会梦见死去的亲人,梦见菌仓的绿火,梦见一个少年把面包塞进他们手里,说:

“此面包有毒,毒的是末日。”

唐安会在麦田里跑来跑去,胸口贴着日历纸。

纸上多了一行新字,是阿哑用炭条写的:

“生生不息。”

而菌仓旧址,如今成了一片荧绿的洼地。

雨季来临时,洼地积水,水面漂着一层金色的麦壳,像无数小小的太阳。

传说每当月圆之夜,水面会映出一个少年的影子,他手里拿着一块面包,面包裂口处渗出蜂蜜色的糖浆。

如果有人敢涉水去捞,影子就会碎成千万片绿火,火里传来一句低语:

“毒的是末日,活的是我们。”

岁安铺的烟囱,依旧每天冒出白面包的蒸汽。

蒸汽升上酸雨后的天空,平安铺里,邮递员寄来一封信。

信里只有一行字:

“末日偷走了所有人的岁月,而岁月,在面包里发了芽。”

阿哑看后,闭上眼睛……

许岁不知道去了哪里……她一个人在这里好孤单……也许会有一天她会在某个地方见到他吧。

阿哑平静的坐下,看着铺外面稀稀疏疏的雨水和唐安在床上酣睡的呼噜声。

她希望……在这里的某一个巷子口,许岁会来吃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