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是谁?!是谁干的?!”七月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和一种被背叛般的、炽烈的愤怒,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用力用身体撞向铁门,用脚猛踹那厚重的金属,但那扇门除了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哐当”晃动声,纹丝不动。那条焊接的工字钢,如同神话中巨人的臂膀,带着冷酷无情的意味,死死扼住了这唯一的、看似近在咫尺的逃生通道。她的拳头砸在冰冷的铁门上,留下浅浅的红印,却无法撼动其分毫。
“是……是为了关住什么东西吗?还是……为了不让我们出去?”秦川的声音发颤,一个接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如同毒蛇般缠绕着他的理智。封死粮仓的门,难道当年撤离的军队,不仅仅是为了封锁这个地方,而是为了……囚禁某种他们无法消灭、或者极端恐惧、绝不愿让其出去的东西?是为了防止外面的东西进去,还是为了防止里面的东西出来?联想到墙上那些深刻而凌乱的刻痕,那些关于“FLowERS”和诡异符号的警告,这个猜想显得无比惊悚和贴近现实。这不再仅仅是一场意外火灾,他们可能闯入了一个被刻意埋葬的、充满恶意的秘密坟墓!
仓库内,火势借着堆积如山的废弃物和厚厚的、富含油脂的蝙蝠粪,蔓延得更快了。绿色的磷火与普通的橘红色火焰交织在一起,如同狂欢的魔鬼,跳跃着,吞噬着一切可以燃烧的物质。温度在急剧升高,空气因为高温而扭曲,仿佛整个空间都在晃动。浓烟几乎完全吞噬了城城的身影,只能隐约看到一个伏在地上的轮廓在剧烈地咳嗽、颤抖。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浓烟和高温一点点剥离,肺部像是被一只烧红的铁手紧紧攥住,每一次吸气都变得无比奢侈,吸入的却依旧是致命的毒烟。耳朵里除了火焰的咆哮和蝙蝠垂死的哀鸣,开始出现嗡嗡的耳鸣声,视野的边缘也开始发暗。
“城城!坚持住!我们想办法!我们一定想办法!”秦川在外面焦急万分,声音因为绝望和用力而扭曲。他像疯了一样四处张望,试图寻找任何可能撬开这扇死亡之门的工具——石头、铁棍,什么都好!但目光所及,只有荒芜的泥土和杂草。那粗壮的工字钢和厚重的门体,绝非人力短时间内可以破坏。这种明知同伴在死亡边缘挣扎,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几乎要让他崩溃。
“找……找别的出口……通风口……上面……”城城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和清醒,朝着那绝望的门缝喊道。声音微弱得几乎被火焰声淹没。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可能,也是最后一线渺茫的希望。他不能死在这里,绝对不能!
他挣扎着,不再试图冲击那扇被焊死的、嘲弄着他的死亡之门,而是艰难地转过身,忍着全身骨头散架般的疼痛和窒息感,贴着被火焰炙烤得滚烫、甚至有些烫手的墙壁,向着记忆中风向流动稍有不同的方向——那些高处的、黑漆漆的通风口挪去。每一次移动,都耗费着巨大的体力,肺部如同破风箱般拉扯着。
浓烟向上聚集,靠近屋顶的位置能见度更低,几乎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有偶尔窜起的火苗能瞬间照亮一下那些错综复杂的房梁和管道,映出它们扭曲狰狞的影子。这里的温度也更高,热浪扑面,头发和眉毛都传来了焦卷的感觉。他必须找到通风口,那是最后的希望。他摸索着找到了掉在地上的手电筒,幸运的是它还没坏,但光柱在浓烟中变得昏黄无力,只能照亮眼前一小片翻滚的烟尘。他眯着被熏得刺痛流泪、几乎睁不开的眼睛,艰难地、一寸一寸地搜寻着墙壁上方。
火焰在他身后咆哮,热浪推搡着他的后背。蝙蝠垂死的尖啸声渐渐稀疏,但每一次响起都更加凄厉。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最后一次,意识在缺氧和高温下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绝望的情绪如同冰冷的藤蔓,顺着四肢百骸缠绕上来,勒得他喘不过气。他甚至开始出现幻觉,仿佛看到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听到除了火焰之外的其他低语。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即将耗尽,身体顺着灼热的墙壁缓缓滑倒之时,他努力抬起沉重的手臂,手电光颤抖着,终于捕捉到了斜上方墙壁上,一个黑黢黢的、约莫脸盆大小的方形洞口——一个通风口!
一丝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气流从那个方向传来。
但紧接着,这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如同脆弱的肥皂泡,瞬间破灭。他的心再次沉了下去,沉入了无底的冰窖。
那通风口的内侧,似乎也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黑乎乎的东西,借着昏暗摇晃的手电光仔细看去,那是密集的、锈蚀严重的铁丝网!而且,在铁丝网的边缘,能看到同样粗糙的、焊死的痕迹!那不是简单的防护网,那是另一道封锁!
难道……连这最后的生路,也早就被彻底地、决绝地封死了吗?当年封闭这里的人,是怀着怎样的决心和恐惧,要断绝这里的一切内外联系?
绝望,如同仓库内无处不在的浓烟,冰冷而粘稠,彻底将他吞没。最后一点力气从体内流失,他靠着滚烫的墙壁,身体缓缓软倒,视野被翻滚的黑暗彻底占据,连那近在咫尺的、被焊死的通风口,也消失在了永恒的漆黑里。
最后一刻,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仿佛又看到了仓库深处,那片在烈火和浓烟中依旧执着地、诡异地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真菌群落。
它们,依旧在冰冷地、不为所动地“呼吸”着,仿佛在静静观赏着这场人类的绝望挣扎,如同观赏一场与己无关的默剧。那蓝光,是这片死亡之地唯一的、嘲讽般的冷静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