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暂别金陵(2 / 2)

“……”苏晚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那冰冷的油纸包裹,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灼烫着她的掌心!她死死攥着包裹!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惨白扭曲!指甲几乎要抠破那层油纸!她看着那个消失在药雾深处的、决绝的背影!胸腔深处翻涌起滔天的巨浪!那巨浪里,是惊疑!是愤怒!是更深的、无法言说的痛楚与牵挂!

她猛地将油纸包裹塞入怀中!紧贴着那枚温润的“当归”石印!冰冷的触感与石印的温热交织在一起,如同冰与火的煎熬!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这片浸透了药气、埋葬了她数年光阴的庭院!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如同沉默墓碑般的炮制房门!

再无留恋!她猛地转身!背起沉甸甸的靛蓝包袱!大步流星!向着庭院外那扇低矮的乌木小门走去!脚步踏在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重而决绝的回响!每一步落下,都如同在斩断与过往的最后一丝牵连!

“吱呀——”

沉重的乌木小门被猛地拉开!门外,金陵城湿冷的空气裹挟着市井的喧嚣瞬间涌入!苏晚一步踏出!身影瞬间融入门外那片灰蒙蒙的天光与涌动的人潮之中!再也没有回头!

秦淮河畔。浑浊的河水裹挟着碎冰,缓慢而沉重地向东流淌。一艘乌篷渡船静静停靠在布满青苔的石阶码头旁。船身随着水波轻轻摇晃,发出吱呀的呻吟。

苏晚站在冰冷的石阶上。深陷的眼窝里,目光穿透河面上弥漫的薄雾,投向遥远的北方天际线。那里,是州府的方向。是青檀院的方向。寒风卷起她枯草般凌乱的鬓发,拍打着那张枯槁却异常沉静的脸庞。她伸出手,枯瘦的指尖极其缓慢地、极其珍重地探入怀中,抚上那枚紧贴心口的、温润的“当归”石印。

指尖在那冰冷的刻痕上反复摩挲。每一次触碰,都仿佛在触摸着父亲临终前模糊的轮廓,触摸着沈世昌沉痛的眼神,触摸着沈先生无声的决绝,更触摸着……青檀院深处那个单薄身影上,最后一点微弱却固执的温热。

“当归……”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千钧之力的低语,从她干涩的唇间逸出,瞬间被河风吹散。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眸里,沉淀着如同磐石般的坚毅,以及磐石之下,那足以焚毁一切阻碍的、熊熊燃烧的幽暗火焰。

她收回目光。不再看那遥远的北方。一步踏出!稳稳地落在摇晃的船板上!船身微微一沉!船老大粗哑的吆喝声响起!缆绳解开!船桨划破冰冷的水面!

渡船缓缓离岸。浑浊的河水在船尾拖曳出一道长长的、如同伤疤般的涟漪。金陵城灰蒙蒙的轮廓在薄雾中渐渐模糊、远去,最终化作一片朦胧的水墨剪影,沉入无边的烟波浩渺之中。

苏晚独立船头。靛蓝的粗布包袱沉甸甸地压在肩头。怀中,那枚“当归”石印紧贴心口,传来一丝微弱却固执的温热。那封冰冷的油纸包裹,如同蛰伏的毒蛇,紧贴着石印,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寒风凛冽,吹得她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却吹不弯她那如同锈蚀断剑般笔直的嶙峋脊梁。

她的目光,如同两柄淬了寒冰的利刃,穿透翻涌的浊浪与迷蒙的雾气,死死地、死死地钉向北方!钉向那片埋葬了她母亲尸骨、铭刻着她屈辱与痛楚、也囚禁着她刻骨思念的——州府!

当归!当归!此去……当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