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征西大元帅,破匈奴七部,斩首三千级,封镇北侯。”
“裴琰,忠勇可嘉,赐府邸一座,黄金千两。”
“裴琰,蒙冤而亡,朕甚痛之,追封镇北王,以王礼下葬。”
最后一行字是新写的,墨迹未干,是陆文昭的字迹:“裴琰,忠勇列传,当记于《贞观政要》。”
“你以为我跨三世来,只是为了渡你?”崔判官指了指陆文昭,“这书生前日替我在县学讲《忠义传》,说‘忠臣不该蒙尘’;昨日替我抄了十遍军报,说‘要让天下人都知道裴琰的功劳’;今日……”他看向陆文昭怀里的《贞观政要》,“他要把你的名字,写进史书里。”
裴琰的目光落在陆文昭脸上。他望着这书生的眉眼,突然笑了——那笑里没有怨恨,只有释然:“我记起来了……当年在玉门关,有个小书童总跟着我。他替我磨墨,替我喂马,我问他‘长大想做什么’,他说‘想写将军的故事’。”
陆文昭浑身一震。他想起自己的童年,总梦见个穿玄甲的男人,蹲在他身边教他认“忠”“勇”二字。
“你是……”
“我是你当年的书童。”裴琰的声音轻得像风,“后来战乱,我走散了。原来……原来你一直没忘。”
崔判官叹了口气。他将判官笔往空中一抛,笔锋划过裴琰的魂体,金箔锁链“咔”地断成两截。
“去吧。”崔判官说,“你的仇报了,你的名也正了。该去投胎了。”
裴琰的魂体开始变淡。他伸手摸了摸陆文昭的脸,指尖凉得像雪:“书生,替我……抱抱崔珏。”
崔判官的眼眶突然红了。他接过裴琰的手,两人掌心相贴,金箔般的魂光从交握处涌出,在半空凝成朵莲花。
“崔珏,这三百年的酒,我欠你的……来世再还。”
莲花飘向窗外。陆文昭追到大门口,看见那朵金莲落在月亮里,像颗未落的星。
他转身回到书斋,案头的《贞观政要》已自动翻到最后一页。陆文昭提起笔,写下:“裴琰,征西大元帅,忠勇可嘉,蒙冤而亡,今为昭雪。其副将崔珏,三世渡劫,终成善果,亦当记之。”
笔锋顿了顿,他又添上一句:“史笔如剑,当斩冤屈;人心如灯,当照忠魂。”
窗外的月蚀散了。清亮的月光漫进书斋,照在案头的玉佩上。陆文昭摸出玉佩,发现上面的金箔纹路已连成一片,像极了裴琰当年的玄甲。
他望着月亮笑了。
原来有些执念,终会在史书里和解;有些恩怨,早该在因果中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