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大田猛地抬头,眼眶发酸,“我就去城里试试。钱庄那事儿,我问过了,好多人都赚了……”他没说自己根本没问过,只含混道,“等我回来,准能把药钱凑齐。”
陈氏没再说话,只是攥住他的衣角,像当年他第一次牵她手时那样紧。
天没亮,大田就起了。他把三块银元揣进贴身处,又摸了摸怀里老伴编的银锁片——那是她嫁过来时的陪嫁,刻着并蒂莲,磨得发亮。他叹了口气,把银锁片塞进枕头底下:“等你病好了,给你看。”
村口的土路上,老阴阳张半仙正蹲在老槐树下抽烟。见大田过来,他掐灭烟头:“要去城里?”
大田脚步一顿:“张叔咋知道?”
“你怀里揣着啥?”张半仙眯眼笑,“昨儿还说‘见好就收’,今儿就往钱眼里钻?”
大田脸一热:“就……去试试。”
“记住,”张半仙弹了弹烟灰,“翼牛衔的不是财,是债。你欠的,早晚要还。”
大田没接话。晨雾里,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根绷紧的绳。
县城的“汇通钱庄”挂着朱红招牌,门楣上“财源广进”四个鎏金大字晃得人眼晕。柜台后坐着个穿绸衫的掌柜,见大田进来,堆起笑:“老哥可是来押券的?”
“啥券?”
“粮棉涨落券。”掌柜抽出一叠纸,“新麦快熟了,您押涨,要是涨了,十日翻番;要是跌了……”他撇撇嘴,“认栽呗。”
大田盯着那些花花绿绿的券,手心全是汗。他想起陈氏苍白的脸,想起枕头下的银锁片,一咬牙:“押五块!”
掌柜数了五张票子给他:“记着,十日后凭票来兑。”
大田攥着票子往回走,阳光晒得他头晕。路过粮行时,他听见两个伙计嘀咕:“今年新麦长势好,听说要跌三成……”
他的脚步猛地顿住,票子在手里被攥出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