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鳞落见真形】
祭灵台的青石板泛着幽蓝冷光,李慕白抱着焦尾琴站了半晌,仍未从“鲤化人形”的震撼中回神。
那尾红鲤原是盘在他脚边的,此刻正缓缓褪去鳞片——每片鳞落下时都化作细碎的金光,像被风吹散的星屑。它的脊鳍先变得半透明,接着是尾鳍,最后连头顶的双角都化作流动的光雾。待最后一片鳞甲坠入石缝,原地立着的已是个白衣少年,腰间悬着半块玉珏,与李慕白怀中的断弦玉佩严丝合缝。
少年发间沾着未褪尽的鳞粉,眼瞳却亮得惊人,像是把整条银河揉碎了装进去。他朝李慕白跪下行礼,广袖扫过青石板时,竟带起一串琴音——不是凡乐,是古籍里记载的“天籁”,每一个音符都像有生命,在空气里凝成半透明的琴弦。
“主人,”少年声音清冽如泉,“乐墟灵脉将断,唯有您能重奏《广陵散》。”
【灵脉将断时】
李慕白这才注意到四周异状:祭灵台周围的石俑阵正在龟裂,原本流转的乐符变得黯淡;古牌坊的坊柱上,那些流转的乐律图爬满黑色裂纹,像被毒虫啃噬过;连悬浮的乐谱溪流都变得滞涩,几张泛着金光的谱纸正打着旋儿往下坠,“啪”地掉在李慕白脚边——他弯腰拾起,发现谱纸上的《广陵散》曲谱竟缺了关键的三小节。
“灵脉是乐墟的心脏。”少年站起身,抬手拂过石俑阵的裂纹,“千年前乐神在此以琴魂喂养灵脉,让它成了天地弦歌的中枢。可如今……”他指向远处坍圮的星槎残骸(天庭囚禁乐神的所在),“天庭怕乐道重兴动摇天道,派了魔使来抽干灵脉。再拖七日,乐墟便会彻底沉寂,三界的乐声都会消亡。”
李慕白攥紧怀中的玉佩,喉间发紧:“所以我……必须重奏《广陵散》?”
少年点头,眼瞳里闪过一丝痛楚:“《广陵散》是乐神当年私授凡人的仙乐,藏着‘以俗通神’的奥义。当年乐神被囚,正是用这曲子的残谱护住了灵脉一线生机。如今要重奏完整,需主人以‘人琴合一’之境唤醒琴魂。”
他忽然上前一步,指尖轻触李慕白腕间的琴茧——那是常年抚琴留下的痕迹,与千年前乐神琴师的茧子一模一样。
“您记不起前世,可琴魂记得。”少年的声音突然低下去,“我是阿砚,乐神的书童。当年乐神在星槎上弹《广陵散》,我在廊下替他研墨。他说这曲子该传给凡人,说‘仙乐困在云端,不如落进人间烟火’。”
【轮回池中的约定】
李慕白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涌进来——
他看见高天上仙阙,白玉阶上坐着个穿玄色广袖的男子(乐神),膝上横一张七弦琴。琴音起时,星河倒转,凡间的瘟疫、战火、饥荒竟在乐声里消弭。
“陛下,此曲名为《广陵散》,可活万人。”乐神抬眼,目光穿透九重天阙,“但若陛下允我私授凡人,这曲子便再难回天上。”
天帝的眉峰骤然冷下来:“仙乐岂能流于凡俗?你可知,当年女娲补天、大禹治水,皆因‘天地有序’。若凡人得了仙乐,乱了天道,谁来担这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