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是你吗?”其中一个影子开口了,声音像锈了的铜铃,“四百年了,你还没喝够孟婆汤?”
青鳞浑身一震。阿月……这不是她前世的乳名么?
“胡说!”她尖叫着,“我是青鳞!是修行四百年的泥鳅精!”
渔夫被她的叫声吓了一跳,伸手要捂她的嘴,却被她甩脱。她拼尽全力往潭边爬,却被网绳勒得翻了白肚。
“娘!”渔夫突然慌了神,转身扑向屋里,“我、我去请郎中!”
他跌跌撞撞跑远了。青鳞瘫在石板上,望着空无一人的潭边,只觉后颈发凉。那些影子还在水里飘着,其中一个凑近些,模糊的面容渐渐清晰——是个穿红裙的女子,鬓边斜插着支步摇,正是她三百年前在扬州万花楼见过的、最风光的红牌姑娘。
“苏挽月。”女子开口,声音里带着怨毒,“你以为修了四百年就能脱胎换骨?你害我在忘川河里泡了三百年,如今该还了。”
青鳞如遭雷击。苏挽月……那是她的前世!
她忽然想起,每回月圆之夜修炼时,潭底总会浮起这些模糊的人脸;想起自己总在梦中看见一座朱漆高楼,有个女子抱着药碗哭;想起前世最后一刻,自己攥着毒酒的手在发抖,而床榻上的书生正攥着半块碎玉,喊着“阿月,我不怪你”……
“不……不是我……”她喃喃自语,可声音越来越轻。
月光漫过潭面,照在青鳞身上。她忽然觉得,四百年的修行,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
远处传来脚步声。是渔夫回来了,怀里抱着个布包,布包里露出半截药香。
青鳞望着他踉跄的背影,忽然注意到他怀里的碎玉——那半块“安”字玉,和她记忆里、前世沈砚秋摔碎的那半块,严丝合缝。
潭底的水开始晃动。青鳞知道,自己该走了。
可她没有挣扎。
她望着渔夫蹲在石板前,轻轻摸了摸她的鳞片,低声说:“怪可惜的,这么好的泥鳅,要是能活着化形多好。”
他的指尖带着体温,透过鳞片传来的暖意,比她四百年修行里任何一次吐纳都要温柔。
“或许……”青鳞闭上眼睛,“这一网的劫,该还的,不该还的,都该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