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段清月指着天空,“星星落进水里了。”
李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水面果然浮着星星点点的光——是萤火虫。
“不是萤火虫。”她轻声说,“是我阿爹说的星子。每颗星子坠落,都会有一段缘分升起。”
李晟望着她发亮的眼睛,忽然觉得这夜里的凉意都散了。他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递过去:“方才在码头买的桂花糕,还热乎。”
段清月眼睛一亮,接过去时指尖碰到他的掌心。她掰下半块塞给他:“你尝尝,我阿娘做的。”
桂花糕甜得发腻,李晟却吃得津津有味。他见她捧着木匣,盒盖上雕着缠枝莲纹,与外祖父书房里的旧医书箱如出一辙。
“这匣子……”他试探着问。
“是我阿奶的陪嫁。”她指尖抚过纹路,“里面有半卷医书,是段氏传了三代的。”
李晟心头一震。外祖父说过,当年截杀段氏商队,为的就是半卷医书。
“阿晟哥?”她见他发怔,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他低头扒拉桂花糕,“你阿奶的病……能治好吗?”
“能。”她笃定地说,“等我寻齐药材,就能配出药方。”
这时,山巅突然腾起一盏孔明灯。暖黄的光漫过芦苇荡,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段清月仰头望着灯,嘴角翘得像月牙:“这是我阿爹每年七月半放的,他说‘灯到星子落,心愿不会错’。”
“你有什么心愿?”李晟问。
她转头看他,眼尾的茉莉被风吹得轻颤:“等阿奶病好了,我要带她来江南看荷花。对了——”她从怀里摸出块玉牌,“这个送你。”
玉牌是月白色的,刻着“段”字。
“我阿爹说,大理的星星落在玉里,能保平安。”她踮脚替他将玉牌系在腰间,“今晚谢谢你,李公子的渔网,连星星都捞得起来。”
李晟摸着腰间的玉牌,忽然听见她轻声说:“其实……我是偷偷跑出来的。阿奶不知道我来芦苇荡。”
“为何?”
“因为她总说段氏女不能离开大理。”她低头绞着外袍的系带,“可我想试试,或许……能找到破局的法子。”
远处传来阿福的喊叫声:“阿晟哥!老爷醒了!”
李晟这才惊觉天已快亮了。他将木匣小心收进怀里:“我送你回码头。”
“不用。”她站起身,外袍滑落在地。李晟慌忙去捡,却被她按住手:“留着吧,当信物。”
她转身往芦苇荡深处走,月白裙裾扫过沾露的芦苇,像一片被风卷走的云。
李晟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外祖父的话:“段氏女嫁入李唐,必因星轨逆乱暴毙。”可此刻他望着她发间沾着的茉莉,只觉得这星轨,或许能改。
他将木匣和玉牌贴在胸口,踩着晨露往回走。芦苇荡的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桂花香,混着水泽星藻的腥甜,像极了某种命运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