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解药:绿豆衣水(灌服半碗)
- 起效时间:三刻零十秒(从灌药到脉复常)
- 备注:解毒后仍头晕,如醉酒,持续约一刻;胃内灼痛,不喜饮食
第二组(酒蒸三刻):
- 中毒反应:五刻出现口唇发绀(中度,如靛蓝)、无咳血、脉沉数(80次\/分),伴胸闷、轻度头晕
- 解药:甘草汤(灌服半碗)
- 起效时间:两刻(从灌药到脉复常)
- 备注:解毒后胃里舒适,优于绿豆衣;无头晕,可正常活动
第三组(酒蒸五刻):
- 中毒反应:七刻出现指尖发麻(轻度)、脉细缓(60次\/分),无口唇发绀,仅面色苍白
- 解药:蜂蜜水(灌服一勺)
- 起效时间:一刻(从灌药到脉复常)
- 备注:毒性已弱,适合入药(需注明‘孕妇忌用’‘不可久服’‘中病即止’)”
子阳趴在案上睡着了,手里还捏着记录用的毛笔(是赵国的“狼毫”,笔尖极细),墨汁滴在竹简上,像个小小的墨点,晕开后变成了不规则的形状。他实在熬不住了,三天来,他跟着扁鹊熬了两个通宵,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像兔子眼,却不敢合眼——直到扁鹊试完第三组,脉搏稳定在70次\/分,他才靠着案边沉沉睡去,嘴角还微微张着,像是在说梦话,隐约能听到“先生”“解药”之类的词。
扁鹊却精神得很,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像发现了新大陆的探险家——实验数据正慢慢指向一个规律:酒蒸时间越长,毒性越弱,解药起效越快。但他知道,还缺最后两组(七刻、九刻)的数据,才能得出最精准的结论,才能确定“最佳炮制时间”(既能减毒,又能保留部分药效,商陆本身也有“利水消肿”的功效)。
“还差最后两组……”扁鹊喃喃自语,伸手去拿酒蒸七刻的药粉,指尖却突然一阵抽搐,像被电打了一样,药碗差点打翻。他知道这是商陆毒的后遗症,伤及了筋脉(按《灵枢》所言,“毒入筋,则筋挛”),却毫不在意,只是用另一只手按住抽搐的手指,慢慢稳住,像在驯服一匹烈马。
突然,院墙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是脚踩在落叶上的声音,很轻,却逃不过扁鹊的耳朵(他常年诊脉,听力异于常人)。扁鹊警觉地抬头,看见一个黑影翻墙而入,动作很敏捷,落地时压断了一根树枝,发出轻微的响动——是廷尉府的人,李斯派来监视的(昨天扁鹊就发现了,墙角的草有被踩过的痕迹)。
他没有理会,继续准备试药。将酒蒸七刻的商陆根粉末倒入碗中,用温水调开(这次没敢用酒送服,怕加重胃的负担)。粉末呈黄白色,土腥味已经很淡了。黑影在墙角缩了缩,大概是没料到扁鹊真的在自己试药,而且试得这么狠(连熬三个通宵),一时竟不知所措,只露出两只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像狼的眼睛。
漏刻的水又滴了一刻,扁鹊服下酒蒸七刻的药粉。这次的反应很轻,只是有些头晕,像喝了劣质的酒,四肢微微乏力,没有出现口唇发绀。他自己数着脉率:“每分钟六十五次……脉形缓和……”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最后一组实验终于完成。扁鹊在竹简上写下结论:“商陆根以酒蒸三刻为最佳,毒性减七成(对比生品),配甘草汤,两刻可解,适合入药(需注明‘孕妇忌用’‘不可久服’‘中病即止’‘忌铁器煎煮’)。酒蒸超过五刻,毒性虽弱,但药效亦减(利水消肿之力下降约五成),不建议使用。”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手里的毛笔“啪”地掉在地上,人也晕了过去。倒下前,他看见那个黑影从墙角冲了过来,动作很快,不是来抓他的,是来扶他的——那人穿着廷尉府的黑衣,胸前有个“狱医”的标识。
子阳被惊醒,看到扁鹊晕倒,哭喊着扑过去:“先生!先生!”黑影(后来知道是廷尉府的狱医,姓赵,曾受扁鹊恩惠,十年前扁鹊在卫国救过他的儿子)也跟着帮忙,一边掐扁鹊的人中,一边喃喃:“疯了……真是疯了……哪有医者这么对自己的……这要是死了,我怎么跟廷尉交代……也没法跟自己交代啊……”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那卷写满数据的竹简上,每个字都像一颗跳动的心脏,记录着刻漏无法丈量的勇气。赵狱医看着竹简上的字,又看看昏迷的扁鹊,轻轻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醒神散”(含薄荷、冰片),吹入扁鹊的鼻内。
第四节 律随术变
三日后的朝会上,武王手里捏着扁鹊的实验竹简,脸色凝重得像要下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几乎要把竹片捏碎。竹简的边缘已经被他翻得起了毛,上面的血迹(扁鹊试药时咳的血)和泪迹(子阳的眼泪)已经干涸,变成了暗红色和淡黄色,却更显得触目惊心。
“李斯,你看看!”他把竹简扔在案上,竹简散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批注和数据,有的地方还用红笔圈点,像一道道血痕,“扁鹊先生为了弄清商陆毒性,自己试药三天,口唇发绀三次(从轻到重),咳血两次,差点丢了性命!而你,却拿秦法当借口,百般阻拦!你告诉朕,这律法是用来保护百姓的,还是用来看着百姓送死的?”
李斯跪在地上,额头抵着金砖(那是从渭河里采的澄泥砖,光滑如镜),声音有些发颤,却仍强撑着辩解:“臣只是按律办事……秦法确实没有‘医者自试药’的条文,‘医事律’第三条明文规定……”
“律是死的,人是活的!”武王的声音震得殿梁上的积尘簌簌落下,像下了一场小冰雹,砸在大臣们的头上,“商君变法,是为了强国利民,不是让你们拿着律法当挡箭牌,阻碍医道进步!当年商君为了推行新法,尚且徙木立信(搬木者赏五十金,打破百姓对新法的怀疑),今日扁鹊先生为了救万民,以身试药,难道不该鼓励?难道要让他像商君一样,为了变法而死,你们才甘心?”
他捡起竹简,念出扁鹊的结论,声音洪亮,传遍整个朝堂:“‘酒蒸商陆三刻,毒性减七成’——就这一句话,能救多少人?比你们死板的律法有用得多!去年因为误用商陆而死的百姓,有记载的就有三十七人,没记载的还不知道有多少!你们谁算过这笔账?”
芈八子坐在旁听席上,脸色虽还有些苍白(刚解完商陆毒,气血未复),声音却很有力,像敲在铜钟上:“武王说得对。哀家提议,修改《医事律》,加一条:‘医者为探索药性,可自试药,记录在案即可,无需廷尉令。’”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群臣,“谁反对,就是反对救百姓的命,就是与天下为敌。”
朝堂上一片寂静,落针可闻,连呼吸声都变得小心翼翼。随后,右相首先开口:“臣附议!”接着,将军、御史大夫等纷纷附和,声音越来越大,像潮水般淹没了反对的声音。李斯的脸涨得通红,像煮熟的虾子,却不得不低头:“臣……臣遵旨。即日起,修改《医事律》,加入‘医者自试药’条款,由太医署负责监督记录。”
扁鹊站在殿中,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药味(甘草和绿豆的混合味),嘴唇上的绀色刚退,留下浅浅的青痕,像片小小的柳叶。他知道,改变的不只是一条律法,更是秦法对“术”(技艺)的态度——医道不是法的对立面,而是法要守护的东西,就像堤坝守护河流,不是为了拦住水,而是为了让水更好地流淌,滋养两岸的土地。
散朝后,武王留下扁鹊,赐给他一块青铜令牌,上面刻着一个“医”字,笔画苍劲,像一根金针,深入铜骨。令牌的边缘打磨得很光滑,不会伤手。“以后你在秦地行医,见此令牌如见朕,谁也不敢拦你。太医署的药库,你可以随便用;各地的医者,你可以随便调遣;遇到疑难杂症,你可以直接入宫面圣。”
扁鹊接过令牌,指尖传来青铜的凉意,却觉得心里暖暖的,像揣了个小太阳。他知道,这不是特权,是责任,是无数医者用勇气换来的信任,是用生命铺就的医道之路。
走出咸阳宫时,子阳兴奋地说:“先生,您的《商陆炮制实验方案》要被刻成标准了!太医署的令史说,以后所有商陆都得按您的法子炮制,还说要给您建‘试药阁’,让天下医者都来学习您的方法!刚才我还看到,李斯大人亲自带着工匠去修改廷尉府的《秦律》刻石呢,‘医者自试药’那一条,刻得特别深!”
扁鹊笑了笑,抬头看向天空。阳光正好,金灿灿的,照在他和子阳身上,也照在秦宫的每一寸土地上。远处的终南山清晰可见,像条青色的巨龙。他知道,自己试药留下的伤痕会慢慢消退(用甘草汤和蜂蜜水调理几日即可),但刻在竹简上的结论,会像秦律一样,守护着无数人的生命,一代又一代,直到永远。
而廷尉府的墙上,新的《医事律》刻石正在被工匠打磨,錾子敲击石头的声音“叮叮当当”,像一首欢快的歌。其中“医者自试药”一条,笔画格外深,像用扁鹊的勇气和鲜血刻上去的,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照亮了医道前行的路,也照亮了秦地百姓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