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的针盒在角落泛着冷光,金属外壳上刻着的“慎”字被血雾熏得有些模糊。
里面的基因中和剂已经调好,淡紫色的液体里悬浮着三血的提取物,按照扁鹊的精确配方:王血金粉三钱、巫血蛇蜕末五分、医血干针七根,用长桑洞的千年泉水熬制而成。熬制时必须顺时针搅拌三百下,少一下液体就会变得浑浊,失去中和的效力。此刻,液体在针盒里安静地流淌,像一条被困的紫色小龙,散发着淡淡的药草香。
“假窍只能撑三刻。”针盒的全息屏上,扁鹊的字迹在闪烁,旁边配着一幅简易的沙漏倒计时,沙漏里的沙已经漏下大半,“三血都是活物,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王血会察觉金纹被篡改,巫血会发现蛇环在缩水,医血会意识到针垫在消融——你必须在它们醒过来之前,把药注入假窍,让三血在融合时喝下,才能真正中和。记住,速度要快,准度要高,一丝一毫都不能差。”
林越的指尖划过针盒里的注射器,针头是用鼎耳碎片精心打磨而成,锋利得能轻松切开能量流。他想起三日前,扁鹊在药浴舱说过的话:“医者最高明的骗术,是让病人相信自己能活。黑风寨有个孩子怕打针,我就把针藏在糖里,告诉他是甜的,他笑着张嘴,针就扎进去了——药是真的,糖是假的,但‘能好起来’的信念,有时候比药还管用。”
核心室突然传来完美体的痛呼,声音里充满了难以忍受的痛苦。林越猛地抬头,看见假窍的裂纹已经蔓延到边缘,王血金纹正在剧烈扭动,像一条条要挣脱束缚的金蛇;巫血蛇环的颜色变得越来越深,开始腐蚀假窍的壁;医血针垫最是不安分,针尾纷纷转向,对准完美体的心脏,像在重新瞄准目标。
“还有一刻钟!”扁鹊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喘息,他正用自己的精血往裂纹里填,白须已经被血雾染成了淡红色,像一团燃烧的棉絮,“林越!准备好!我喊‘开’就立刻注射,一定要快!假窍一破,三血会瞬间反噬,到时候连骨头都剩不下!”
林越抓起注射器,将中和剂吸进去,液体在针管里泛着荧光,像一条被困的龙。他贴着墙根缓缓移动,血雾龙卷风的边缘扫过他的手臂,留下一道深深的灼痕,那是王血的金斑,带着一股霸道的烫,疼得他龇牙咧嘴,却不敢停下脚步。“我知道。”他的声音异常平稳,像是在给自己打气,“这不是骗,是给它们一个喝药的理由。有时候,接受治疗需要一个借口,哪怕这个借口是假的。”
完美体胸前的假窍突然发出“咔嚓”一声轻响,一道清晰的裂纹直贯中心,金红的鼎魂能量开始往外渗漏,像一个快要破掉的气球。王血金纹已经刺破假窍半寸,矛尖离完美体的心脏只剩寸许;巫血蛇环缩成细线,紧紧勒着假窍壁,使其不断凹陷;医血针垫彻底散开,针尾纷纷转向,对准完美体的心脏,像一群蓄势待发的毒蜂。
“开!”
扁鹊的精血突然爆发出强光,暂时逼退了躁动的三血。林越的注射器像一道闪电,穿过血雾,精准地刺入假窍的中心,将中和剂全部推了进去。紫色液体与金红血雾相遇的刹那,爆发出刺眼的光芒,三血在光中剧烈翻滚,像被扔进滚水的糖块,迅速融化、交融,发出“滋滋”的声响,那是敌意消散的声音,甜腥的血气中渐渐透出一股清新的药香。
第四节 真窍归位
光雾散去时,完美体的膻中穴已恢复平整,仿佛从未有过什么假窍。
假窍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红痕,像一颗褪色的痣,在他的胸口微微跳动。三血已经融合成淡金色的液体,顺着他的血管缓缓往第三窍流去,所过之处,王血的金斑、巫血的绿锈、医血的针孔全部消退,露出底下健康的皮肉,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那是中和剂特有的味道,清新而温和。
“成了……”扁鹊瘫坐在地上,精血耗尽的他脸色苍白得像一张旧纸,嘴唇干裂,却笑得格外灿烂,眼角的皱纹里都透着欣慰,“它们自己找到真窍了。有时候,引导比强迫更有效,就像治水,堵不如疏。”
完美体的第三窍正在慢慢收缩,鼎足虚影渐渐缩回体内,只在后背留下一个三角形的印记,像一枚愈合的疤痕,泛着淡淡的金光。他轻轻摸着自己的胸口,那里的心跳平稳而有力,不再有三血互噬的剧痛,只有一种温暖的暖流,从第三窍往四肢百骸流淌,像春水流过干涸的河床,滋养着每一寸肌肤。
“为什么……它们会信假窍?”他茫然地问,指尖轻轻划过后背的印记,那里还残留着鼎魂的余温,温暖而踏实。
林越收起注射器,针盒的全息屏上,“躯体融合度”已经升至87%,接近正常水平。“因为假窍里,有真的东西。”他想起扁鹊的话,声音里带着深刻的领悟,“有你的痛,有扁鹊先生的血,有我们想让你活下来的信念——这些都是真的,比假窍本身更重要。就像《黄帝内经》说的,‘精神不进,志意不治,病乃不愈’,有时候,信念就是最好的药。”
虢国太子和李贞、李小医走进来,看着完美体平静的睡颜,三双眼睛里都带着释然。王血的金矛、巫血的蛇影、医血的针雨已经全部消失,只在核心室的地上留下一道淡金色的痕迹,像一条干涸的河,既记录着这场惨烈的混战,也见证着最终的和解。
扁鹊被林越扶起时,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里带着一点长桑洞的泥土。“医道的真谛,不是分真假,是分对错。”他的声音虚弱,却字字清晰,像敲打在青铜上的锤音,“能救命的假,是对;能杀人的真,是错。就像这鼎魂,它不在乎住哪个窍,只在乎住得安稳,不被当成抢来抢去的玩物。医道也是如此,不在乎用什么方法,只在乎能不能救人,能不能带来和平。”
完美体的呼吸渐渐均匀,第三窍的印记突然亮起,在墙上投下一幅清晰的画面:未来的博物馆里,有一个展柜并排放着三样东西——一枚王纹金片、半片蛇蜕、一根锈迹斑斑的医针,旁边的说明牌上写着:“公元前257年,三血混战于东海基地,最终因‘假窍术’和解。此事件证明:所有力量的终极归宿,不是征服,是共生;所有的智慧,不是分辨真假,是找到让彼此共存的方式。”
林越看着那画面,突然懂了扁鹊的“骗术”——所谓假窍,从来不是为了骗鼎魂,而是为了骗所有参战者放下执念;所谓医学卷王,卷的也从来不是技术,是如何用智慧,给“和解”找一个台阶,给“活下去”找一个理由,就像给迷路的人,指一条回家的路。
血雾散尽的核心室,月光从通风管照进来,落在完美体的睡颜上,带着长桑洞特有的药香,像一场温柔的梦。在这场梦里,没有真假,只有生死;没有胜负,只有共存。而这,或许就是医道的终极奥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