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爱让人坚强也让人脆弱(2 / 2)

林南笙脸上的淡漠瞬间碎裂,被巨大的惊恐取代。“陈向北?!”她声音发抖,冲过去,徒手扒拉着雪,“陈向北!你别吓我!你出来!”

雪堆下毫无回应,其实陈向北在里面憋着笑,想等几秒再给她个“惊喜”。虽然可能不到一分钟,但对林南笙来说,如同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恐惧像冰水淹没了她。

当陈向北终于大笑着破雪而出,头上、身上沾满雪花时,他看到的是林南笙骤然煞白的脸,和那双盛满了惊恐与……愤怒的眼睛。

她死死地盯着他看了两秒,然后一言不发,转身就走,脚步又快又急。

陈向北这才意识到玩过头了,连忙追上去拉住她。一碰到她的手臂,才发现她身体在微微颤抖。他强行将她转过来,赫然看见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和她通红的、带着恨意瞪着他的眼睛。

“笙笙……我……”

“好玩吗?”她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看着我害怕,很好玩是吗?”

陈向北的心狠狠一抽,所有嬉笑的心思都没了,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后悔。“对不起!笙笙,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就是个混蛋!我只想逗你开心,我没想……”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林南笙已经再次转身,只留给他一个决绝而单薄的背影。这一次,她没有哭,也没有吼,但那无声的沉默比任何指责都更让陈向北感到恐慌。

直到晚上,他们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林南笙不再和他争执,也不再流露出任何明显的情绪。他说什么,她都轻轻回答“好”、“行”、“你决定”。他征求她意见时,她总是垂下眼睫,淡淡地说:“都行,看你。”

她依旧会跟他一起吃饭,一起散步,看风景,但那种感觉完全变了。她不再主动牵他的手,不再依偎在他身边看星空,甚至在他试图靠近时,会几不可查地微微侧身,拉开一点距离。她的笑容变得很轻、很淡,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不再有直达眼底的光彩。

她仿佛在自己周围筑起了一道无形的、柔软的墙壁,将那个会吃醋、会撒娇、会因为他一个玩笑而生气或开怀的真实的林南笙,牢牢地锁在了里面。外在表现出来的,是一个极其“好相处”、不挑剔、没要求的“完美旅伴”,却也是让陈向北感到无比陌生的同行者。

陈向北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什么叫对林南笙的无力。

他所有的道歉,她不再回应,只是轻轻说“没事了,过去了”。

他所有的讨好和试图亲近,都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或淡然接受。

他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所有的力气都被卸去,只剩下满腔的懊恼和无处宣泄的恐慌。

他看着身边安静睡着的林南笙,即使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也是微微蹙着的,身体蜷缩,是一种自我保护的姿态。陈向北心里堵得难受,他想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却又怕惊扰她,更怕被她拒绝。

深夜,林南笙渴了,摸索着要起身。若是以前,她总会迷迷糊糊地推推他,软软地哼唧:“向北,想喝水……” 他便会立刻醒来,开灯,倒水,试好温度再递到她嘴边。

但这一次,她在黑暗中静静地坐起来,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没有叫他。她凭借记忆和窗外雪地反射的微光,摸索着下床,小心翼翼地绕过家具,自己找到水壶,倒了一杯冷水,安静地喝下。整个过程,轻手轻脚,没有开灯,也没有看他一眼,仿佛他根本不存在。

陈向北其实醒了,他屏住呼吸,在黑暗中看着她独自完成这一切,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那一刻,一个尖锐的念头刺入他的脑海:

是他自己,是他这段时间的疏忽、自以为是的玩笑和失控的醋意,一点点磨掉了她对他的依赖和信任。是他太习惯于拥有她的全部,沉浸在巨大的幸福里,以至于开始有恃无恐,忘记了这份爱需要最精心的呵护。

他现在才明白,林南笙此刻的“乖顺”和“随意”,不是原谅,而是比争吵和眼泪更严重的——失望,以及随之而来的、自我情感的封闭。

他躺在那里,听着她重新躺下后变得格外清浅甚至有些刻意的呼吸声,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恐慌和无力。他知道,如果他不做些什么,他可能真的要失去那个会哭会笑、会对他使小性子的、鲜活的林南笙了。

这份认知,像西伯利亚的寒流,瞬间冻僵了他所有的侥幸。追回他的笙笙,成了他此刻唯一、也必须完成的救赎。

两人去看被誉为“人间仙境”的喀纳斯湖。冰封的湖面如同巨大的蓝宝石,宁静壮美。林南笙静静地看着湖面,突然轻声问,声音飘忽得像是会碎在风里:

“陈向北,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烦啊?”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直直劈在陈向北心上。他猛地转头,看到她侧脸上一种近乎哀伤的平静。他瞬间就慌了,彻头彻尾地慌了。他宁愿她打他骂他,也不要她这样安静地、怀疑自己。

“没有!从来没有!”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紧紧抓住她的肩膀,迫使她看着自己,语无伦次地开始狂道歉,像个害怕被抛弃的孩子:

“是我烦!是我混蛋!是我不该开那种玩笑吓你!是我不该乱吃醋还冲你发脾气!笙笙,你别这样……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你打我骂我都行,别不要我,别觉得你自己不好……”

他一遍遍重复着“对不起”,眼眶泛红,那巨大的恐慌几乎要将他淹没。他这才痛彻地明白,自己那些混账的玩笑和失控的醋意,竟然像冰锥一样,让她坚固的内心产生了如此不安的裂痕。

林南笙看着他,看着他像个做错事怕被抛弃的大狗,眼底的慌乱那么真实。她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口气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有委屈,有后怕,也有对他的心疼。

“陈向北,”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在他心上,“你很好。”

陈向北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我只是……”林南笙顿了顿,眼神有些迷茫,“我也不知道。我会好的。” 她像是在对他说,又像是在安慰自己,“我喜欢你,有第一次也会有第二次,放心。” 她承认了这份爱的顽固和循环往复,“只是突然间……有点不了解自己了。”

听到“喜欢”,听到“会有第二次”,陈向北高高悬起的心,终于放下了一点点。至少,她没有讨厌他,没有收回她的爱。

但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来,林南笙又瞥了他一眼,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点赌气,又像是提前预警:“不想理你一次,也会有第二次。”

陈向北一听,瞬间像被戳破的气球,蔫巴了下去,好毒的嘴……

但毒毒的,很安心。

下一秒,他又猛地打起鸡血,更加用力地抱住她,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和一丝恳求:

“林南笙!没有人再像你一样给我这样的感觉,心跳加速,患得患失,满心满眼都是你!我不能没有你!”

林南笙在他怀里,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和话语里毫无保留的依赖。她沉默了半晌,最终,轻轻地点了点头。

“嗯。” 她小声应道,我也……好像习惯不了其他人。

这一刻,她想起了很多。想起他深夜为她留的灯和温着的粥,想起他笨拙却坚持为她吹干头发,想起他无论多忙都会报备的安全感,想起他把她从那些黑暗思绪里一次次温柔拉回的手……那些细碎的、温暖的日常,像涓涓暖流,再一次,悄无声息地融化了心防,推开了那扇刚刚关闭不久的窗。

陈向北感受到她身体的软化,那颗在油锅里煎炸的心终于被捞了起来。他把她更紧地搂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看着眼前冰封却依旧壮美的湖泊,一种巨大的、失而复得的庆幸和心酸猛地冲上鼻腔,他很想哭。

他拼命仰起头,想把那丢人的液体逼回去。

林南笙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微颤和他拼命抑制的情绪,疑惑地抬起头,却赫然看见他泛红的眼眶和悬于睫上的湿意。

他……哭了?

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带着微麻的疼。她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地拿起自己柔软的羊毛围巾往尾巴,动作轻柔地替他擦拭那不听话的眼泪。

“傻瓜,”她的声音带着无奈的宠溺,“干什么呀……”

这一声“傻瓜”,彻底击溃了陈向北最后的防线。

他一把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坚实的腿上,像抱小孩一样将她整个圈在怀里,然后把自己的脸深深地埋进她温热的颈窝。滚烫的液体瞬间浸湿了她颈间的肌肤。

“我很怕……”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前所未有的脆弱,“我很怕失去你,笙笙。”

这一刻,他忽然无比清晰地想起了周延前世说过的话,那种害怕失去一个人的恐慌和无力,他现在,终于感同身受。

他太笨了。

笨到要用这种伤人的方式去确认她的爱,笨到差点重蹈覆辙。

上辈子,怪不得林南笙……最终站在了周延身边。

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割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他只能更紧地抱住怀里这个失而复得的宝贝,用尽全身力气去感受她的存在。

林南笙被他勒得有些疼,却没有挣扎。她感受着颈间的湿意和肩膀上他沉重的依赖,心里那片因为害怕被嫌弃而冻结的湖,彻底解冻了。她伸出手,一下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像安抚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冰封的喀纳斯湖沉默地见证着。

原来,高傲如陈向北,也会害怕失去。

原来,小心翼翼的林南笙,也会成为别人唯一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