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稽之谈?”高廉冷笑一声,从案上拿起一份卷宗,扔在柴忠面前,“这是我从沧州知府那里调来的密报,上面清清楚楚地记载着,当年柴皇城曾以赈灾为名,调拨二十万石粮草,最终却不知所踪。而那段时间,正好是范正鸿在燕云招兵买马之时,这难道是巧合吗?”
他站起身,走到柴忠面前,厉声喝道:“柴进勾结叛逆,私通燕云,本就是谋逆大罪!如今又纵容手下杀害朝廷命官的亲属,更是罪加一等!这丹书铁券,岂能抵消谋逆之罪?!”
柴忠吓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猜,高廉这是故意罗织罪名,欲置柴进于死地。
高廉当即下令:“来人!将柴忠打入大牢!再点齐五千兵马,包围柴府,捉拿那个 黑炭厮,莫让他跑了。”
“大人,不可啊!”副将张彪连忙上前劝阻,“柴进乃后周皇亲,家中有丹书铁券,杀了他恐怕会引起民愤,甚至惊动朝廷,还请大人三思。”
“三思?”高廉冷哼一声,眼中满是杀意,“他勾结叛逆,私通燕云,就是谋逆大罪!杀他如同杀狗!再说,有我兄长高俅在朝中撑腰,就算惊动朝廷,又能奈我何?!”
张彪见状,知道高廉心意已决,不再劝阻,只得躬身领命:“末将遵命!”
不多时,五千名官兵便集结完毕,手持刀枪棍棒,浩浩荡荡地朝着柴府进发。高廉亲自带队,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腰间挎着宝剑,脸上满是狰狞的笑容。
柴府内,柴进正焦急地等待着柴忠的消息,却听到府外传来震天的呐喊声与马蹄声。他心中一惊,连忙登上府墙望去,只见远处黑压压的一片官兵,正朝着柴府赶来,旗帜上“高”字赫然醒目。
“不好!高廉真的带兵来了!”柴进脸色惨白,心中暗道不妙。
府墙之上的寒风愈发凛冽,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如刀割般生疼。柴进望着远处黑压压涌来的官兵,旗帜上的“高”字在风雪中猎猎作响,五千人的队伍踩得积雪咯吱作响,马蹄声与呐喊声交织在一起,如惊雷般朝着柴府逼近。他脸色惨白,双手死死攥着城垛,指节泛白,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高廉果然来了,而且来势汹汹,根本没给任何辩解的余地。
“大官人!官兵都快到门口了,咱们怎么办?”身旁的家丁吓得声音发颤,双手扶着墙垛,身体不住地发抖。
柴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此刻慌乱无济于事,必须尽快做出决断。他转头对家丁道:“快,关上所有大门,让府中老弱妇孺都躲进内院,青壮年家丁拿起武器,守住各个院门!”
“是!是!”家丁连忙应声,转身匆匆跑下府墙。
柴进快步走下府墙,直奔议事厅。此时的议事厅内,李逵正焦躁地踱来踱去,手中的两柄板斧被他摩挲得发亮。见柴进进来,他连忙上前道:“大官人,官兵是不是来了?俺这就去砍了高廉那狗官,让他知道俺黑旋风的厉害!”
“李大哥,不可!”柴进连忙拦住他,语气急切,“高廉带了五千官兵,还有不少会妖法的手下,你一人之力,如何能敌?况且此事因你而起,你若再闹出人命,就算有丹书铁券,也救不了你我!”
李逵眉头一皱,不以为然道:“五千官兵又如何?俺黑旋风杀过的官兵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还怕他们不成?那高廉的妖法,俺也见识过,不过是些装神弄鬼的玩意儿,俺一斧就能劈碎!”
“李大哥,你听我说!”柴进抓住李逵的手臂,眼神恳切,“你杀了殷天锡,已是闯下弥天大祸。高廉此番前来,就是要取你我性命,夺我家产。你若留在此地,不仅救不了我,反而会让府中百余口人都跟着遭殃。我叔父的灵柩还停在府中,我不能走,也走不了,但你不一样,你是梁山好汉,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
李逵愣了愣,挠了挠头道:“大官人,俺杀了人,怎能让你独自承担?俺黑旋风不是那种贪生怕死之辈!”
“我知道你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可你留下来,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柴进叹了口气,沉声道,“你想想,梁山有宋公明哥哥,有吴用军师,还有众多兄弟,他们定有办法。你回到梁山,搬来救兵,或许还能为我解围。若你留在此地,被高廉擒住,不仅你性命难保,我也会被你连累,府中上下百余口人,都会成为刀下亡魂。”
管家柴忠匆匆跑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慌:“大官人,官兵已经包围了柴府,前门、后门、侧门都被堵住了,高廉在府外喊话,让我们交出李逵,否则就要放火烧府!”
“狗官!竟敢放火烧府!”李逵怒喝一声,就要冲出去,却被柴进死死拉住。
“李大哥,事已至此,你必须走!”柴进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柴进一生交友无数,你是我最敬重的好汉之一。你若出事,我良心难安。府后墙有一处狗洞,平日里用来运送杂物,你从那里钻出去,沿着后山小路,一路向东,便可抵达梁山泊。我会让家丁在前面吸引官兵的注意力,为你争取时间。”
李逵看着柴进眼中的恳切与焦急,心中一阵动容。他知道柴进所言非虚,自己留下来确实无济于事,反而会拖累更多人。可他心中实在过意不去,咬了咬牙道:“大官人,俺这一走,你怎么办?高廉那狗官定不会放过你!”
“我自有办法。”柴进勉强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锭黄金,塞到李逵手中,“这是盘缠,你路上用。你到了梁山,务必告诉宋公明哥哥,就说柴进遭高廉陷害,身陷绝境,恳请他派兵相救。我家有丹书铁券,高廉不敢轻易杀我,最多将我关押起来,等你搬来救兵,我们定能里应外合,击败高廉,报仇雪恨!”
他顿了顿,又道:“还有,此事皆因我而起,与府中其他人无关。你若搬来救兵,务必先救府中老弱妇孺,再设法救我。我柴进在此谢过李大哥!”说罢,柴进对着李逵深深一揖。
“大官人,你这是干什么!”李逵连忙扶起他,眼眶也红了,“俺李逵欠你的情,定会还!你放心,俺到了梁山,就算跪也要跪出救兵来!你一定要保重,等俺回来救你!”
“好!我等你!”柴进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对柴忠道,“柴忠,你带几名心腹家丁,在前门故意制造混乱,装作要反抗的样子,吸引官兵的注意力,一定要为李大哥争取足够的时间!”
“大官人放心!老奴定不辱使命!”柴忠躬身领命,眼中满是决绝。
李逵紧紧握了握柴进的手,又看了一眼议事厅外的风雪,咬牙道:“大官人,俺走了!你多保重!”说罢,他提起两柄板斧,跟着一名熟悉地形的家丁,朝着后墙方向快步跑去。
柴进望着李逵消失在风雪中的背影,眼眶通红,却不敢有片刻停留。府外的呐喊声愈发逼近,高廉的辱骂声夹杂着官兵的呼和,穿透厚重的朱漆大门,在府内回荡。他转身抓住管家柴忠的手腕,语气急促而坚定:“柴忠,李逵去梁山搬救兵,路途遥远,且梁山与高唐州相隔水泊,能否及时赶到尚未可知。他在的时候可以有话不能说,但是现在你拿着我的印信速去燕云找范正鸿。”
柴忠浑身一震,眼中满是讶异:“大官人,燕云范正鸿乃是朝廷叛逆,我们与他素无往来,且高廉方才还诬陷我们私通燕云,若真去求援,岂不是坐实了谋逆之罪?”
“谋逆之罪?”柴进惨然一笑,指了指府外,“高廉欲夺我祖宅,杀我家人,早已罗织罪名,丹书铁券在他眼中如同废纸,我们就算辩解,也难逃一死!”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范正鸿虽为朝廷叛逆,却推行仁政,收纳天下难民,善待贤才,且当年沧州赈灾,我确曾暗中调拨粮草相助于他,这份情分,或许能成为一线生机。”
“可燕云远在幽州,也是千里迢迢,路上关卡重重,老奴如何能顺利抵达?”柴忠面露难色,他已是年过花甲之人,这般风雪交加的天气,长途跋涉,无异于九死一生。
“你必须去!”柴进紧紧握住柴忠的手,眼中满是恳求,“府中百余口人的性命,还有我叔父的亡灵,都系于你一身!李逵去梁山,若宋公明肯出兵,最多只能解高唐州之围;但范正鸿兵强马壮,若能得他相助,未必不是再一场从龙之功!”
他转身走进内堂,片刻后捧着一个紫檀木盒子出来,打开盒子,里面除了那枚丹书铁券,还有一封泛黄的书信。“这是当年我与范正鸿的通信,上面记载着粮草调拨的详情,范正鸿见信,便知我们并非空穴来风。你带着丹书铁券与这封信,乔装成难民,从后墙狗洞钻出去,沿着太行山小路北上,直奔幽州。”
“大官人,老奴去了,您怎么办?”柴忠接过盒子与玉佩,老泪纵横,他跟随柴家数十年,早已将柴进视作亲子,此刻要抛下主家远去,心中万般不舍。
“我会带着家丁坚守内院,尽量拖延时间。”柴进眼中闪过一丝悲凉,“高廉想要的是我柴家的家产与丹书铁券,暂时不会杀我。你务必尽快赶到燕云,搬来救兵,晚了,恐怕就真的来不及了!”
府外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官兵已开始撞击大门,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柴忠不敢再犹豫,对着柴进重重一揖:“大官人保重!老奴定不辱使命,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定会将援军带回!”
说罢,柴忠将紫檀木盒子紧紧抱在怀中,跟着一名年轻家丁,借着风雪的掩护,朝着后墙的狗洞摸去。柴进亲自送到后墙下,看着家丁撬开国洞,低声道:“路上凡事小心,若实在不行,保命要紧。”
柴忠含泪点头,弯腰钻进狗洞,消失在墙外的风雪中。柴进望着那漆黑的洞口,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这一步棋走得是否正确,却知道这是柴府唯一的希望。
府外的大门已被撞得摇摇欲坠,柴进擦干眼泪,转身抽出墙上悬挂的宝剑,高声道:“府中上下,凡能拿起武器者,皆随我死守内院!就算是死,也要保住柴家的清白与祖先的灵柩!”
家丁们见状,纷纷拿起棍棒、刀具,跟着柴进冲向大门。片刻后,“咔嚓”一声巨响,朱漆大门被官兵撞开,高廉带着大队人马涌入府中,见人就打,见物就砸,原本肃穆的灵堂瞬间被搅得一片狼藉。柴进率领家丁奋力抵抗,却终究寡不敌众,很快便被官兵包围。
“柴进,你勾结叛逆,纵容手下杀害朝廷命官亲属,今日便是你的死期!”高廉手持宝剑,指着柴进,眼中满是杀意。
柴进被官兵按在地上,却依旧昂首挺胸:“高廉,你颠倒黑白,强占祖宅,滥杀无辜,我柴家就算化为厉鬼,也绝不会放过你!”
“哼,死到临头还嘴硬!”高廉冷笑一声,“把他打入大牢,严加看管!府中财物悉数清点入库,老弱妇孺全部关押起来,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官兵们应声上前,将柴进与家丁们一一捆绑,押往知府衙门。柴府的百年基业,在这场风雪夜中,瞬间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