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阳光像被纱帘筛过的金粉,轻轻落在胡桃木地板上。
苏念星翻了个身,指尖触到旁侧空留的余温——那人已不在。
她眯眼去摸手机,屏幕一亮:
10月16日——结婚十周年。
数字像两枚小烟花,在胸腔里砰然炸开。
卧室门被推开,陆廷渊端着托盘走进来。
白瓷盘里卧着一枚心形煎蛋,边缘焦黄酥脆,中心却溏心,像一枚小小的、跳动的太阳。
旁边是白色洋桔梗——十年如一日,花蕊上还沾着未干的水珠,像偷偷哭过的少女。
“陆太太,早安。”
男人把托盘放在床头,俯身吻她,唇畔带着一点薄荷牙膏的凉,与十年前的味道严丝合缝。
苏念星咬下一口煎蛋,盐香在舌尖绽开,眼眶倏地发热:“还是原来的配方。”
“配方没变,”陆廷渊摩挲她无名指上的戒圈,“只是锅铲老了三岁。”
他眨眨眼,难得露出少年气的促狭。
陆星瑶抱着小兔子玩偶,蹦蹦跳跳闯进来,粉色睡裙被风鼓起像。
“爸爸妈妈,你们要去哪里?瑶瑶也要去!”
苏念星蹲下来,替女儿把乱发别到耳后:“我们要去把十年前的一阵风追回来,你替我们守好家,风回来会带礼物。”
小姑娘伸出小手指,和陆廷渊拉钩,盖章处是一枚奶香味的吻。
私人飞机穿破云层,舷窗外的天空蓝得失真。
陆廷渊递给她一条真丝眼罩:“再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苏念星却睡不着,指尖在他掌心画圈,一圈是初遇,一圈是告白,一圈是产房外他红着眼眶说“辛苦了”。
第三圈画完,飞机落地,南方小城的桂花香像潮水涌进舱门——
湿润、清甜,带着十年前的记忆密码。
车子驶过旧城区,梧桐树影斑驳如碎镜。
苏念星把额头贴在车窗,看街景倒退——
那家老爷爷的糖水铺还在,门口铁牌锈出褐红色的时间;
画廊的灰墙重新粉刷,却留出一方原色砖,像故意裸露的旧伤口;
再往前,是当年她办第一次个展的小美术馆,门口石狮子仍缺半只耳朵,却威风不减。
她忽然明白,所谓“故地重游”,其实是让过去的自己,隔着十年烟尘,给现在的自己一个拥抱。
“时光角落”咖啡馆居然还在。
木门推开,风铃声响得比记忆里清脆,像被岁月磨薄了金属壁。
老板头发花白,却一眼认出他们:“哟,十年前的画家小姑娘和那个只会点拿铁的酷先生!”
他端上两杯咖啡,奶泡表面浮着极细的桂花干——
是小城秋天的签名。
杯壁烫手,苏念星低头轻啜,苦味先至,回甘绵长,像十年婚姻本身。
傍晚下起小雨,和十年前告白那夜严丝合缝。
陆廷渊撑一把黑伞,伞骨边缘被岁月磨出哑光的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