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像一层薄纱,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溜进来,在陆家客厅那面意大利灰大理石上切出细碎的金色菱形。空气里浮着几缕栀子花香——苏念星天没亮就去花市挑的,花苞上还沾着晨露,被她一枝一枝插进那只乾隆年间的青花缠枝莲纹瓶。花香软软地漫开,把原本端肃的客厅瞬间点成了初夏的花园。
“一晃眼,就到了抠细节的时候。”陆母捧着描金骨瓷花茶杯,指尖沿着杯沿轻轻一转,声音像茶烟一样温柔,“原先我怕筹备婚礼是拆骨头似的麻烦,如今看你们围成一圈,倒觉得比任何牌局都热闹。”
她话音未落,温博远已朗声接话,眼角的皱纹里盛着老父亲的月光:“念星七岁就在日记本里画婚纱草图,如今总算有人替她翻页。”他转头望向身旁的苏念星,目光像晒过的棉被,暖而软,“今天把两家人攒齐,就是把场地、流程、花艺这些骨头拆开揉碎,再拼成孩子们心里的月亮。”
陆廷渊的掌心覆在苏念星的手背,温度透过静脉一路攀到心口。他抬眼,声线低沉却带磁:“场地我筛了三处——城郊星湖庄园、市区云顶宴会厅、念星念叨的那片海边草坪。昨天我带她实地走了一圈,她一眼相中星湖庄园。那里有块半月形草坪,尽头是座维多利亚式玻璃花房,像把水晶钥匙,刚好嵌进她童年的梦。”
“星湖庄园我十年前拍过广告。”苏辰放下茶杯,瓷底与玻璃相撞,叮一声,“环境没得挑,可离市中心四十分钟车程,宾客怎么摆渡?停车格够不够?别到时候豪车排成一条龙,却连钥匙都找不到地方插。”
陆廷渊像是早等着这句,从文件夹抽出一张哑光铜版纸,啪地展开——星湖庄园的航拍平面图,连每棵香樟都标了经纬度:“门口停车场两百个格子,我包圆。再调五辆五十座大巴,市区三个地铁口、两家五星酒店设站点,半小时对开一班。车头挂烫金喜牌,不会有人上错轿。”
他说到这儿,目光软下来,落在苏念星睫毛上:“草坪朝西南,下午四点零七分的光线最柔,像给世界加了一层奶油滤镜。风也懂事,只撩纱摆不掀裙角。”
苏念星耳尖泛红,声音却亮:“我想把仪式搬进玻璃花房,让绿萝和龟背竹当伴娘;晚宴就在草坪支起透明穹顶,挂两千盏暖黄风灯,像把银河倒扣在人间。”
“灯我来供。”陆父罕见地插话,军人出身的他一旦开口就带着沙盘推演的气势,“我手里有批军工级防风电光源,色温2700K,显色指数98,拍出来肤感像磨了皮。”
陆母笑着补刀:“可别把婚礼开成军事演习。”她转向婚庆策划案,“流程得砍,现在年轻人怕长怕累,咱们留交换戒指、宣誓、First Look,其余能省就省,把时间留给眼泪和掌声。”
温博远点头,嗓音忽然低了一度:“念星爸妈若还在,肯定也嫌那些繁文缛节吵得慌。”一句话像按下静音键,客厅浮起微不可闻的叹息。苏念星眼眶倏地红了,陆廷渊用拇指去擦她的泪,像擦一枚掉漆的月亮。
“我在宣誓后加了一个‘向星空致敬’的环节。”陆廷渊的声音绕开哽咽,“花房穹顶会暗下来,只留一束追光打在念星身上,她捧一束父母结婚那天的星空图走向照片,让天上的他们也看见。”
苏念星的眼泪终于坠下来,砸在星图手稿上,像两枚小小的陨石。温博远拍她的背,掌心发颤:“廷渊,你把我们没敢想的,都替她想到了。”
“她值得。”陆廷渊说,“这场婚礼的KpI只有一个——苏念星今天笑够一百次。”
话题顺势滑到分工。苏辰敲着平板:“我管宾客交通,顺带把酒店砍成三档——五星、民宿、青年旅社,让随份子从两千到二十万都能找到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