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兄殁于乱枪，我晚到一步，只能抱尸痛哭。其女年幼，掌心尚温，我指天立誓：陆家三代，以血护苏氏一脉。若违此誓，天雷殛之。后流言反噬，说我卖友，我亦未辩。辩之无用，唯愿后辈自明。玉佩碎片，一分为二，其一赠苏兄，其二留我陆氏。待重圆之日，便是沉冤得雪之时……”
最后一页，字迹歪斜，显然写于弥留：“……吾孙廷渊，若见信，必寻苏家女，代我屈膝，谢罪。”
苏念星读完，已泣不成声。她忽然想起自己曾把玉佩碎片砸向陆廷渊胸口，骂“血债血偿”，而男人只是沉默，弯腰捡起碎片，用袖口擦去上面尘埃——那一刻，他已在替她承担上一代的罪与罚。
“对不起……”她转身，扑进陆廷渊怀里，额头撞在他锁骨，发出闷响。眼泪浸透他衬衫，烫得他心口发颤。他伸手，悬空一瞬，才缓缓落在她发顶，像触碰一场易碎的雪。
“没关系。”他声音哑得不成调，“我祖父说过，陆家欠苏家的，是一条命，也是一生。我还得起。”
阳光更盛，照在三个人身上，像给他们镀了一层流动的金。温博远悄悄退到门口，把空间留给他们。他低头，用袖口擦眼角，却越擦越湿。旧债与新恩，在这一刻，终于完成血腥的交割。
苏念星哭到脱力，才从他肩窝抬头，鼻尖通红，却带着奇异的轻松，像溺水者终于浮出水面。她伸手，指尖描摹他眉尾那道浅疤——那是为她挡刀留下的。她声音仍哑，却字字清晰：“陆廷渊，我们……从头来过？”
男人眼底骤然亮起一簇光，像永夜被火柴划破。他握住她手腕，掌心滚烫：“好，从头来过。”
话音未落，手机铃声骤然炸响，像一把冰锥刺破融化的春幕。陌生号码，归属地空白。她按下接听，电流沙沙，一个被变声器扭曲的声音爬出来，带着湿冷的笑意——
“苏小姐，哭够了吗？真相只给你看了一半。玉佩碎片还在你手里吧？想不想知道，当年是谁把苏家行踪卖给反动势力？又是谁，亲手把子弹送进你父亲心脏？”
电流声骤然加剧，像千万只蚂蚁啃噬耳膜。那声音继续往她血管里灌毒：“记住，陆振宏的‘赎罪’，也许只是更大的阴谋。别急着投怀送抱，游戏才刚刚开始。”
电话挂断，忙音像丧钟。阳光仍在，却瞬间失去温度。苏念星抬头，看见陆廷渊眼底的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手札与遗书摊在桌面，像两具被剖开的尸体，露出空洞的肋骨。
她忽然意识到——
钥匙已插入锁孔，可门后，未必是天堂；也许，是更深的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