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来翻开,里面记着邻居家的电话、村医的地址,还有每天要吃的药的剂量。
“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我这身体,自己清楚,只要不犯大毛病,撑得住。”
他顿了顿,又说:“你们要是想我了,就抽空给我打个电话,跟我说说厂里的事,我就很开心了。别总想着让我走,我走了,这个家就真散了。”
我捏着那个泛黄的小本子,指尖传来纸页的粗糙感,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酸又闷。
我知道,师父已经做了决定,无论我怎么劝,他都不会离开这里了。他守着的不是一座房子,是他这辈子的念想,是他对奶奶和师娘的承诺。
那天下午,我帮师父把院子里的落叶扫干净,把堂屋的桌子擦了又擦,还把他的中药包按服用时间排好,放在床头的小柜子上。
师父坐在屋檐下,看着我忙前忙后,偶尔会说一句“慢点,别累着”,声音里带着点欣慰,却再没提过回广州的事。
临走的时候,我把一千块钱塞给师父,他推辞了半天,最后还是收下了,说:“那我就拿着,等你们下次来,给你们做你们爱吃的红烧肉。”
我点点头,强忍着眼泪,说:“师父,您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我和王磊马上就回来。”
师父站在门口,挥着手,看着我走远。我走了一段路,回头看,他还站在那里,像一尊雕像,守着那座老房子,守着他心里的家。
风把他的衣角吹得飘起来,显得格外孤单,我心里一阵难受,却又无能为力,我知道,这是他的选择,是他对逝去亲人最深的牵挂。
我是流着泪上的车,看着师傅的影子逐渐变小,模糊,我的心像被掏空了似的。
师父的态度,是我长这么大来,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什么叫生活,什么叫人生,之前遇到的那些苦和委屈算得了什么?
那一刻,我想到了父母,想到了妹妹,想到了田馨,想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告诉他们,我有多爱他们,多在乎他们。
冷风透过窗玻璃缝隙吹进来,我清醒了些,掏出手机给师父发了短信:“师父,保重!我一直都在。”
坐上去县城的客车时,我给王磊打了个电话,声音有点沙哑:“磊哥,师父不肯回广州,他想守着家里,守着奶奶和师娘的坟。”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然后传来王磊的声音,带着点无奈:“我知道了,那咱们就多抽空回去看看他,给他多寄点药和吃的,别让他一个人受委屈。”
挂了电话,我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逝的风景,心里满是牵挂。我知道,以后的日子里,我和王磊要多跑几趟这个小山村,要经常给师父打电话,要让他知道,就算他不回广州,我们也会一直惦记他,一直陪着他。
师父守着他的家,守着他的念想,而我们,会守着他,守着这份沉甸甸的师徒情。就算隔着千山万水,就算他不肯离开故土,我们也会用自己的方式,让他知道,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