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我们没有回去拿行李,师父说等工作的事情都办妥当了,再取行李也不迟。
也是,这大大小小的行李,光那几箱工具就沉得像块铁,来回折腾一趟够累的。
师父所在的公司离我们吃饭的菜馆并不远,也就两公里左右。
出了城中村的村口,刚拐过那个常年摆着水果摊的路口,远远就能看到成片的厂房。
不像扶轮那样占了整整一个山头,这边的厂区是几栋错落有致的小楼,外墙刷着清爽的浅灰色,门口的旗杆上飘着公司的旗帜,在傍晚的风里猎猎作响。
师父抬手往远处指了指,语气里带着几分自豪:“看,就那栋最高的,三层楼那个。公司人不多,不到两百人,但老板是真干实事的,三十来岁,以前也是从一线技术员熬出来的,懂技术更懂人心。
现在订单排到下个月了,车间里二十四小时轮班都忙不过来,老板正计划着往东边再扩一片厂房,建个新的研发车间。”
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些,“就是希望厂子大了以后,还能保持现在这份纯粹,别走上扶轮的老路。”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旁边的车间外墙爬着几株绿萝,在工业风的建筑上添了点生机,这和扶轮车间外光秃秃的围墙截然不同。
我想起扶轮刚起步时的照片,师父曾给我看过,也是这样几间小厂房,员工加起来不到五十人,老厂长每天都戴着安全帽在车间里转,谁的机器出了问题,他比技术员还先冲过去。
可等厂子扩到上千人,老厂长就搬进了办公楼的顶层,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再后来,就换成了崔主管这样只会指手画脚的新领导。
“师父,从迪克公司再到扶轮,这两年我也经历了不少事。”我们沿着路边的人行道慢慢走,脚下的地砖有些磨损,缝隙里嵌着细小的铁屑,这是工业区独有的印记。
“以前在迪克,那时候觉得委屈,怎么干活还得看人脸。
到了扶轮,见了更多的弯弯绕绕,新主管拉山头,老员工被排挤,连周凯那样的都能靠着拍马爬到头上。”我踢开脚边一颗小石子,语气里带着几分释然。
“说真的,现在慢慢想通了,很难有纯粹的工作环境,再小的地方也有江湖。以前觉得受不了,总想跟人争个对错,现在也看淡了,能干就好好干,真要是待不下去了就走,只要手里的手艺不丢,总能找到吃饭的地方。”
师父侧头看了我一眼,眼里满是欣慰:“小飞,你能这样想,说明是真的成长了。我们干技术的,靠的是手里的扳手和脑子里的图纸,不是靠耍嘴皮子搞关系。
以前我在扶轮跟崔主管硬刚,就是咽不下那口气,觉得他糟践技术、委屈员工。后来才想明白,何必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呢?他要搞他的派系,我们守好自己的手艺就行,道不同不相为谋,走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