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相约火车站(1 / 2)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糊住了车窗,也糊住了我的眼。

我用手抹掉玻璃上的水雾,探出头往后看,父亲的身影已经模糊成一团,在雨幕里一动不动。

别了,我最爱的亲人们。

我咬咬牙擦掉眼泪——这次出去,再没有父母护着了,啥都得靠自己拼。

售票员是个大叔,看我红着眼圈,欲言又止。

大概是觉得这时候问我要车费不太合适。

我强打起精神问:“师傅,多少钱?”

他这才笑了笑:“到哪儿下?”

“汽车站。”

“五块。”

我从口袋里摸出零钱,抽了张五块递过去。

夏天衣服薄,母亲早把五百块缝在了我贴身衣物里,剩下买票和路上花的零钱单独放在另一个口袋。

临走时她反复叮嘱,别睡太沉,看好口袋里的钱,出门在外不比家里。

我当时点头应着,此刻摸着那些皱巴巴、带着股酸味的钱,心里清楚,大半都是父亲用汗水换来的。

车颠簸得厉害,雨天路滑,司机开得时快时慢。

我心里急,忍不住催:“师傅,能快点不?赶车呢。”

司机听了不乐意,连珠炮似的怼:“催个球啊!老实坐着,没多远,一会儿就到,球事不少。”

接连几个“球”字,惹得车上人一阵笑。

这就是咱这儿的民风,没恶意,就是口头禅。

我听着也忍不住笑了。

几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望着窗外没停的雨,叹气:“老天爷,别下了吧,一年就指望这点小麦呢。”

我想起家里的六亩地,这时候爹妈是不是也在求雨停?

默默双手合十,心里念着“别下了,别下了”。

可刚念完,天反倒更阴了,一阵大风刮过,乌云散开又聚拢。

折腾几番后才慢慢变薄,太阳的光透下来,一片金黄,刺得人睁不开眼。

车上一片欢呼,我没跟着叫,反倒有点难过——是上天也在为我流泪吗?

进了城区,陆续有人下车。

我打起十二分精神,盯着行李,手紧紧捂着裤裆。

都说县城车站这地方乱,不得不防。

走走停停到汽车站,车上没剩几个人了。

我拎起行李,没敢多待。火车站离这儿不远,一公里左右,得赶紧过去,早点和德林汇合。

汽车站门口全是下岗工人,摆着小摊或开着人力三轮车,做点小买卖。

这些事儿电视、报纸天天报道。看那些中年男女无精打采的样子,我心里同情,又有点庆幸。

要是没改革,按正常流程进了国企,说不定哪天人到中年,突然被通知下岗,会不会也像他们这样迷茫无助?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或许现在这样,反倒是最好的选择。

这么一想,心里舒坦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