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荷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柔声解释:“玉郎可是冤枉晚杏了。是妾身回院时,见这书房透着烛光,心下奇怪,才进来看看的。”
她仰起脸,关切地问:“睡了这许久,肚子可饿了?要不要让秋菱将晚膳端过来?”
王玉瑱摇了摇头,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郁色:“唉,算了吧,没什么胃口。”
慕荷闻言,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并未多言,只将身子更偎近他些,给予无声的陪伴。
书房内一时陷入沉默,只余炭火偶尔噼啪作响。
在这片静谧中,王玉瑱反倒有些不适,他低头看着怀中温顺的妻子,主动问道:“慕荷,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何心事重重,连饭都不想用?”
慕荷莞尔,眼中流转着洞察的微光,声音轻柔得像是一片雪花:
“妾身若是急着追问,玉郎心中若尚在烦扰,未必愿意倾吐。但若是玉郎自己愿意说了,那便是可以说的,妾身自然静静听着。”
王玉瑱被她这番绕来绕去却又充满智慧的话弄得怔了怔,随即明白过来,不由得轻笑出声,胸口的滞闷似乎也散开了些许。
然而笑意很快褪去,他再次深深叹了口气,解释道:“今日大哥唤我去吏部,看了封来自杭州的公文。上面说……杭州长史宴清,病势沉重,恐……恐将不久于人世。”
“啊?!”慕荷惊得掩住了唇,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可是玉郎那时的那位至交好友,宴祈风宴先生?”
王玉瑱沉重地点了点头,目光投向窗外冰冷的月色,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江南病榻上故友憔悴的容颜。
慕荷感受到他身体瞬间的紧绷,心中了然那沉重的担忧与无力感。
她轻轻握住他微凉的手,声音愈发柔和,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玉郎,妾身知道您与宴先生情谊深厚,此刻心中定如刀绞。只是,公文传递需耗时日,消息抵达长安时,或许……或许情况未必就如纸上所言那般糟糕。江南名医众多,说不定已有转机。”
她稍作停顿,观察着王玉瑱的神色,继续温言道:“再者,玉郎此刻忧心如焚,于千里之外的宴先生而言,亦是远水难解近渴。
与其在此徒增伤怀,损耗自身,不如思量一下,眼下我们能做些什么?或许可以设法寻些对症的珍稀药材,托可靠的快船送往杭州?
或是修书几封,请江南的旧友同僚代为探望照拂?
哪怕只是只言片语的问候,让宴先生知道远在长安尚有挚友深切挂念,于病中心境,或许也是一剂良药。”
王玉瑱闻言,眼中骤然闪过一丝光亮,猛地从榻上起身:“你说得对!库房里应当还存着不少上年份的珍稀药材!”
他急切地转向慕荷:“慕荷,你这就遣人将项方唤来,我得立刻安排……”
话音未落,却听院外传来脚步声,东跨院的一名侍女在门外轻声禀报:“二公子,家主请您过去一趟。”
王玉瑱动作一顿,脸上兴奋的神色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无奈的苦笑,对着慕荷低声道:“得,父亲定然是因为甘露殿的事,这是要亲自敲打我了。”
慕荷虽不清楚甘露殿内具体发生了何事,但见夫君神色,便知非同小可。
她并未多问,只是拿起一旁厚重的大麾,细致地为他披上,手指灵巧地系好领口的丝带,柔声叮嘱:
“快去吧玉郎。无论何事,仔细回话便是。妾身等着你回来早些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