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珪与韦挺一前一后离开魏王府,心境却是迥异。
王珪并未将此事太过萦怀,他还要赶回礼部处理那些堆积如山的岁末祭祀文书。在他想来,自家大郎崇基性子是端方持重了些,但绝非无的放矢之人。
若韦家真有人不开眼得罪了他,恐怕就不止是考核评等“下下”这般简单直接的手段了,那小子骨子里自有其傲气与决断。
不过,多想无益,一切还需等晚上回府,亲自问问崇基,还有玉瑱那个看似沉稳、实则心思跳脱深沉的小子。
念及此,王珪也不禁有些暗恼,这般涉及家族与朝臣关系的大事,两个兔崽子居然敢瞒着自己这个当爹的私下动作,眼里还有没有家法了?
与此同时,韦挺却是心绪不宁地回到了府中。他第一件事便是吩咐管家,立刻去将韦东霖那个孽障唤来问话。
然而,管家却面露难色,小心翼翼地回禀道:“家主,东霖郎君他……他方才似乎气不过,递了牌子进宫去了,说是要去向贵妃娘娘陈情。”
“什么?!”韦挺一听,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眼前都有些发黑!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事情原委尚未理清,就敢贸然进宫去打扰贵妃娘娘?
这岂不是将家丑外扬,更可能将简单的官场龃龉,演变成后宫与前朝的微妙博弈?简直是愚不可及!
再联想到此次考核,唯独韦东霖一人得了最劣的“下下”,而其他韦氏官员只是“下中”,这分明是警告意味远大于实际惩处!问题九成九就出在这个蠢货自己身上!
“去!立刻派人去宫门外守着!等他一出来,不管用什么法子,立刻给我‘请’回府来!”韦挺几乎是咬着牙下令,胸口因愤怒而剧烈起伏。
然而,派去的人还没出发多久,管家就又来禀报,说韦东霖自己回来了。
原来,韦东霖在韦贵妃那里“诉完苦”,自觉有了倚仗,出宫时竟是神清气爽,步履轻快,仿佛已经看到吏部官员捧着新的考核文书,向他赔礼道歉的美好景象。
只是这份轻松,在听到叔父韦挺急着找他的消息时,瞬间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心底的畏惧与忐忑,他对自己这位不苟言笑、手段严厉的叔父,向来是又敬又怕。
磨磨蹭蹭地来到正堂,韦东霖还没站稳,就听见“砰”的一声脆响,是韦挺将手中的茶盏重重顿在桌上,发出的怒喝:
“混账东西!谁给你的胆子,敢私自进宫去打扰贵妃娘娘?!你是嫌我们韦家如今太安宁了吗?!”
韦东霖吓得一缩脖子,嗫嚅着辩解:“叔…叔父息怒,侄儿…侄儿只是心中委屈,去找姑姑说说心里话,并未…并未告状啊……”他试图避重就轻。
韦挺见他这副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也懒得再跟他绕圈子,直接切入核心,厉声喝问:
“我问你!你最近在太常寺,到底得罪了什么人?还是我们韦氏其他各房的子弟,在外面惹是生非,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你给我从实招来!”
韦东霖被问得一愣,皱着眉头仔细回想,他在太常寺一向是横着走,只有他给别人气受,哪有人敢给他气受?
于是他很肯定地回答:“叔父明鉴,侄儿在衙署谨小慎微,绝未得罪过人!至于其他房的兄弟……也没听说有什么大事啊?”
他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哦,大上个月,红叶堂叔那一房好像是有点小事,不过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鸡毛蒜皮,侄儿觉得污了叔父的耳朵,就没跟您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