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瑱眉头微蹙,刚欲开口,却被赵辞远抬手打断。
“公子不必急于否认。”赵辞远言辞笃定,语速加快声音低沉,“只因去岁秋末,太原王氏早有人秘密抵达嶲州,与马骞闭门密谈良久。换言之,这座盐场,太原王氏内部,早有人参与其中!”
他紧紧盯着王玉瑱,不容置疑地继续道:“而公子今日宴席之上,却作态清高,俨然要与私盐划清界限。此举与王氏先前所为自相矛盾,那么答案只有一个——公子您,并非与先前那人一路,您是要将这盐场,从‘自己人’手中,强行夺过来,据为己有!”
“这也正是马骞当场色变之因!”赵辞远一针见血,“他那人心思深沉多疑,定是以为太原王氏内部倾轧,要行那卸磨杀驴之举了!”
“你说什么?!”王玉瑱霍然起身,一直维持的从容镇定瞬间崩裂。他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难以置信的震骇。
“太原王氏…有人参与?”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颤,仿佛每个字都重若千钧,“你…你敢确认,那人定是太原王氏之人?而非…冒充?”
赵辞远见状,语气反而更加肯定:“公子说笑了。这普天之下,谁敢冒充五姓七望之家?更何况,马骞并非无知乡愚,他岂会连王氏之人都辨认不清?”
“而且,肯定不止太原王氏一家派人来过嶲州。长安的那位保护伞、联系吐蕃的渠道商人、以及盐场分销的各种人脉,这些合在一起该是何等庞大的势力?”
他更进一步,抛出了更致命的证据:“况且,那位来自太原的神秘人,并非只来过一次。年关之时,他曾再次秘密抵达嶲州。这些消息,我赵辞远愿以项上人头担保,绝无虚假——”
他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道:“因为传递此讯之人,正是马骞最为宠爱的妾室。那女人,是我多年前,便埋在他身边的一枚暗棋。”
王玉瑱猛地闭上双眼,胸膛微微起伏。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仿佛内心正经历着惊涛骇浪。
家族内部竟有人在此经营如此庞大的私盐生意!这意味着什么?是单纯的贪图利益,还是…像自己一般,有更深的图谋?
片刻之后,他倏然睁眼,眸中所有情绪已被一片冰冷的杀意所取代,书房内的温度仿佛都随之骤降。
“赵家主,”王玉瑱的声音森寒如冰,“若你今夜所言,有半句虚妄……我会让你知道,下地狱,对你而言都将是一种奢望。”
赵辞远毫不犹豫,当即屈身下拜,额头几乎触地,誓言铿锵:“我赵辞远,愿以赵氏历代列祖列宗之名起誓!王公子,我已将身家性命、阖族前程尽数押在您身上,只求您……能给赵家一条活路!”
这一次,王玉瑱亲自上前,双手将他扶起。当他再看向赵辞远时,眼中已换上了一种近乎同盟的亲近神色。
“赵家主放心,”王玉瑱语气沉稳,带着承诺的分量,“若你所言非虚,我王玉瑱,定护你赵氏周全。”
他略一沉吟,嘱咐道:“趁夜色正浓,你速速回去。若无重大消息,你我暂且不要见面,以免打草惊蛇。必要时,我自会派人联系你。”
赵辞远重重颔首,用力握住王玉瑱的双手,一切尽在不言中:“一切……就拜托王公子了!”
言毕,他不再停留,重新戴上帽纬,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沉沉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