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慌忙垂下眼帘,生怕泄露半分情绪:“这是…这是应当的。崔家五娘子金枝玉叶,原就该是正室…”
话未说完,已被紧紧拥住。王玉瑱将脸埋在她颈间,声音闷闷的:“对不起。”
这三个字让慕荷强忍的泪水终于决堤。
暮色渐深,烛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慕荷倚在王玉瑱怀中,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他散落的长发。方才那番云雨带来的余温尚未散尽,心头却已蒙上一层薄雾。
“玉郎,”她终是忍不住轻声问道,“为何这般急着迎娶崔家妹妹?可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王玉瑱沉默片刻,将她往怀里又揽紧几分:“我要做一件大事,必须借助崔家的势力。”
他感受到怀中娇躯微微一僵,忙解释道:“并非全然为了利用。鱼璃她…确实是个好姑娘。”
慕荷抬起头,眼中水光潋滟:“我明白的。只是…”她咬了咬唇,“崔家妹妹那般单纯,若知道你娶她另有所图,该有多伤心?”
这话说得极轻,却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痛了王玉瑱的心。他想起拜访崔府那天,那个在影壁下踮脚张望的女子,想起她递来香囊时微颤的指尖。
“我不会负她。”他郑重承诺,“既娶她过门,便会真心待她。”
慕荷凝视着夫君深邃的眼眸,忽然明白这件事远比她想象的更复杂。
她轻叹一声,柔荑抚上他的面颊:“那你要答应我,定要好好待崔家妹妹。莫要让她…伤心。”
“慕荷,”他握住她的手,声音低沉,“待鱼璃过门后,我要带她前往嶲州三年。”
“嶲州?”慕荷惊得坐直身子,“那地方偏远荒凉,你去那里做什么?”
王玉瑱目光幽深地望着跳动的烛火:“有些事,必须在远离长安的地方布局。”
他转头凝视妻子,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这三年,你要留在京城照顾旭儿。记住,无论发生什么,王府都是最安全的地方。”
慕荷心头狂跳,忽然想起这些时日夫君的异常——深夜独坐书房,频繁出入崇圣寺,还有那些神出鬼没的陌生访客。
“玉郎…”她声音发颤,“你可是要…”
“嘘——”王玉瑱以指封唇,目光如炬,“此事如今只有你知我知,切记不可泄露分毫。”
慕荷望着夫君眼中深不见底的寒芒,忽然想起那日他从孟皎县归来时,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她猛地攥住他的衣袖,千言万语在喉间翻滚,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哽咽:
“我明白了…你…一切小心。”
王玉瑱将她重新拥入怀中,感受着她微微颤抖的身子,心中涌起万千愧疚。他知道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此刻正在承受怎样的煎熬。
“等旭儿满周岁,我会让母亲多拨些人手给你。”他轻抚她的背脊,“府中一应事务,你都可做主。若有难处,就去寻大哥相助。”
慕荷将脸埋在他胸前,泪水无声浸湿衣襟。她想起产子那夜,他在产房外撕心裂肺的呼喊;想起他坚持要将清风集的产业留给她;更想起他说“没有人能越过你去”时的坚决。
这个男子,终究不是池中之物。她早该知道的,从当年在罗家初遇时,他执意要娶一个商贾之女开始,就注定了今日的波澜。
“玉郎,”她忽然抬头,泪眼中绽出一丝笑意,“记得多带些厚衣裳,嶲州冬日寒冷。”
这般体贴的嘱咐,让王玉瑱喉头一哽。他珍重地吻去她眼角的泪痕,像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的声音,已是二更天。烛火渐弱,在墙上投下相依相偎的影子。
“睡吧。”王玉瑱为她掖好被角,“明日还要去看旭儿。”
慕荷顺从地闭上眼,却在他呼吸渐稳时,悄悄睁眼凝视他沉睡的侧颜。月光透过窗纱,照见他眉宇间深藏的戾气与疲惫。
她知道,从今往后,这个怀抱将不再只属于她一人。而前路,注定布满荆棘。
但既然这是他选择的路,她便只能陪着走下去——在这深宅大院里,为他守护好这一方安宁。
夜色深沉,而她在他怀中,第一次尝到了离别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