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饮了不少,面上皆带了七八分醉意,脑子虽还清醒,脚步却已有些虚浮。眼见着坊门将闭、净街鼓即将敲响,这才不得不结账起身,互相搀扶着下了楼,在醉仙楼门前作别,各自登车归家。
马车在渐浓的夜色中驶回崇仁坊王府。王玉瑱撩开车帘一角,目光扫过府门侧畔,见那辆属于崔府的马车已然不见踪影,心下不由暗暗松了口气,仿佛卸下了一副无形的重担。
他并未直接去正房,而是先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唤来元宝,命他取来一套干净的常服,迅速换上,又就着铜盆里的冷水擦了把脸,在室内来回踱步,试图让夜风吹散身上残留的酒气。
待觉得酒味淡去不少,这才整理了一下衣袍,向着楚慕荷所在的正房走去。
内室里只点了一盏昏黄的床头小灯,楚慕荷已然卸了钗环,穿着一身柔软的寝衣,侧卧在床榻内侧,似乎已经睡下。
王玉瑱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借着微光,贪恋地看着妻子恬静的睡颜,心中充满了柔情与歉意。
他刚俯下身,想为她掖一掖被角,一股虽经处理却仍未散尽的酒气,混合着夜晚的寒气,还是不可避免地钻入了楚慕荷的鼻息。
孕中的女子对气味最为敏感。
睡梦中的楚慕荷轻轻蹙了蹙秀眉,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朦胧中,便见到王玉瑱微红着脸颊,正目光深邃、饱含情意地凝视着自己。
一股甜蜜瞬间涌上心头,但随即那浓郁的酒气又让她忍不住微微侧头,带着刚醒的慵懒和一丝埋怨,声音软糯:“玉郎……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一身酒气,仔细熏着孩儿……”
王玉瑱见她被惊醒,心中歉然,连忙解释道:“慕荷别恼,我没喝多少。只是席间不慎碰翻了酒盏,酒水洒在了衣袍上,这才气味重了些。我已换过衣裳了。”
他语气带着几分讨好,伸手想抚平她微蹙的眉头。
楚慕荷知他应酬难免,见他眼神还算清明,解释也合理,便也不再深究,只是柔声叮嘱:“下次小心些便是,酒多伤身。”
她握住他伸过来的手,贴在自己温热的颊边,感受着那份熟悉的温暖。
王玉瑱见她如此温顺体贴,心中爱意更盛,趁着酒意和这温馨氛围,又厚着脸皮凑近,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脸颊上偷了几个香吻,低声说了几句体己话,惹得楚慕荷面泛红霞,娇嗔着轻轻推他。
温存片刻,王玉瑱恐她累着,也怕自己身上的酒气终究不适,便替她拢好被子,柔声道:“你好好歇着,我也回去了。”
退出正房,被冬夜的冷风一吹,王玉瑱的酒意又醒了几分。
他正准备往书房走去,却见院门廊下,母亲杜氏的贴身大侍女雨露正静静地站在那里,显然已等候多时。
“二郎君,”雨露见他出来,上前一步,福了一礼,声音平和却不容置疑,“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王玉瑱闻言,不由抬手揉了揉依旧有些发胀的额角,心中暗暗叫苦。
他几乎不用想都知道,母亲此刻唤他,所为何事。定是与今日崔鱼璃过府,以及他“恰好”外出晚归脱不了干系。
该来的,终究是躲不掉。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对雨露道:“有劳雨露姐姐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