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族兄开解(1 / 2)

王玉瑱怀着几分忐忑,来到了东跨院母亲杜氏的住处。果然,一进门,便迎上了杜氏带着薄怒又无奈的目光。

免不了一番耳提面命的说教。

杜氏将今日见到崔鱼璃的情形细细说了,言语间对那位崔家嫡女的温婉大气、知书达理倒是颇为赞许,认为其确是世家女的典范。

但话里话外,仍是绕着王玉瑱不该刻意回避、晚归怠慢,以及需明晰自身责任这些老生常谈。

王玉瑱垂首听着,面上恭敬,心思却早已飘远,颇有些左耳进右耳出的架势。

杜氏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心中又是气恼又是无力,知道再说下去也是徒劳,只得挥挥手让他退下,暗自打算等老爷王珪回府后,定要让他好好说道说道这个越来越有主意的二儿子。

从母亲处出来,被夜风一激,王玉瑱残存的酒意彻底散了,头脑清醒了不少。

他正琢磨着是回书房还是再去看看慕荷,却瞥见一个小丫鬟提着一个食盒,正小心翼翼地往客院方向走。

“这是给惊尘族兄的?”王玉瑱出声叫住她。

小丫鬟连忙行礼回道:“是,二郎君。这是夫人吩咐给惊尘公子准备的夜宵,是温补的米粥。”

王玉瑱心念一动,便道:“我正好无事,与你一同过去吧。”

来到王惊尘暂居的客房,屋内药香弥漫,炭火暖融。

王惊尘正拥着厚裘靠在榻上看书,听闻王玉瑱来了,脸上露出些许意外,挣扎着便要起身更衣相见。

“族兄快别动!”王玉瑱连忙上前按住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亲昵,“你我兄弟,何须讲究这些虚礼?莫非族兄是嫌我打扰,不肯拿我当自家人?”

王惊尘被他这般直白的话说得一怔,随即失笑,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暖意,便也不再坚持,重新靠回引枕上,示意丫鬟将米粥端过来,温和地问道:“这么晚了,玉瑱贤弟怎会想到来我这里?”

王玉瑱在他榻边的凳子上坐下,实话实说道:“刚从母亲那儿过来,被训诫了一番。出来正巧碰到送夜宵的丫鬟,想着族兄身子不适,便顺道过来探望一二。”

王惊尘小口喝着温热的米粥,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虽与王玉瑱接触不多,但与王崇基相交颇深,对王家这位备受宠爱的“酒谪仙”弟弟的性情也略有耳闻,知道他在家中向来自由随性,很少被如此严厉说教。

便好奇地问道:“叔母素来宽和,何事竟惹得她深夜还要特意叫你去训诫?”

王玉瑱见问,想着王惊尘也不是外人,而且他心思通透,或许能解自己烦忧,便叹了口气,将今日崔鱼璃过府探望慕荷,自己故意借与宴清聚会躲出去,直至晚方归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他本以为自己这番“机智”的躲避能引来族兄的同情或理解,却没曾想,王惊尘听罢,先是愣住,随即竟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越笑越是厉害,最后竟牵动了气息,引发了一阵压抑的咳嗽。

王玉瑱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替他抚背顺气,不解地问道:“族兄,你……你笑什么?此事有何可笑之处?”

王惊尘好不容易止住咳,抬起因咳嗽而泛着潮红的脸,看着王玉瑱那犹自懵懂的神情,眼中充满了复杂的神色,有怜悯,有无奈,更有一丝看透世事的沧桑。

他缓了口气,声音虽弱,却字字清晰,如同敲打在王玉瑱的心上:“我笑你……笑你天真啊,玉瑱。”

“你以为,你今日躲开了,避而不谈,你与那崔家小姐之间,便能当作无事发生?她便可以如寻常闺阁女子般,另觅良缘,嫁作他人妇?”

王惊尘缓缓摇头,语气带着一种残酷的笃定:“你错了。从你在白鹭诗会上为她出头,不惜与郑氏交恶;从我们王氏与崔氏因此事彻底联手,共进退的那一刻起……她崔鱼璃的命运,便已经和你,和我们太原王氏,牢牢绑在了一起了。”

“如今长安城中,谁不知她崔鱼璃与你王玉瑱之间的‘纠葛’?纵使流言已平息,但发生过的事情,痕迹犹在。她如今,要么是嫁入我们王家,成为你王玉瑱的妻室;要么……便只能寻一处清静道观,斩断尘缘,青灯古佛了此残生。除此之外,绝无第三条路可走。”

他看着王玉瑱骤然变化的脸色,语气变得更加深沉:“玉瑱,这就是身为世家大族的公子,必须承担、必须面对的责任。有些线,一旦跨过,便再难回头。你以为你大哥崇基,他与博陵崔氏的姻缘,便全然是顺心如意,没有经历过类似的权衡与不得已吗?他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为了家族,做出的让步和牺牲,远比你想的要多。”

说到此处,王惊尘的声音低沉下去,目光变得有些悠远,仿佛透过眼前的烛火,看到了某些不为人知的往事,心中暗道:甚至就连我……当年又何尝不是…… 后面的话,他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王玉瑱怔怔地听着,族兄的话语如同一盆冰水,将他心中那点侥幸和逃避的念头浇得透彻。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不仅仅是个人行为,而是牵动着两个庞大世家,以及其中许多人,尤其是像崔鱼璃这样的女子,一生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