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白鹭诗会(完)(1 / 2)

王敬直气得脸色涨红,刚要起身反驳,却被王玉瑱用眼神按住。

崔鱼璃紧张地看着王玉瑱,手心沁出冷汗,既怕他受辱,又隐隐期待他能再次一鸣惊人。

在一片灼灼目光注视下,王玉瑱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他脸上不见丝毫愠怒,反而唇角微扬,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站起身,整了整那身楚慕荷为他精心挑选的雨过天青色衣袍,动作从容不迫。

“郑兄既然这般抬爱,王某若再推辞,倒显得矫情了。”他声音清朗,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郑旭那张隐含得意的脸上。

“盛名不过虚妄,诗才亦非争胜之器。不过,既然郑兄以‘山水’、‘才尽’相询,王某便随口吟上几句,以答雅意,也正好……为今日诗会,添个不一样的注脚。”

他略一沉吟,并未走向书案,而是负手立于席前,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亭台水榭,望向更遥远的虚空,朗声吟道:

“白鹭栖处本清嘉,奈何鸦雀噪晚霞。

沐猴枉戴进士巾,山鸡怎效文曲家?

汲汲营营争腐鼠,何如归去种桑麻。

我自举杯邀明月,笑看人间井底蛙。”

诗声落下,满场死寂。

这哪里是诗,这分明是劈头盖脸的巴掌!

前两句尚算写景寓情,暗指诗会本身是好的,却有不谐之音(鸦雀)破坏气氛。

从第三句开始,锋芒毕露!

“沐猴而冠”直指那些附庸风雅、徒有其表之辈;“山鸡效凤”更是辛辣讽刺某些人不自量力,妄想模仿真正的文曲星!

“争腐鼠”典出《庄子》,将那些争权夺利、蝇营狗苟之事比作肮脏的老鼠肉!最后两句,更是将自身的超然与对世俗争斗的鄙夷展现得淋漓尽致——你们争你们的“腐鼠”,我自去追求我的明月田园,尔等不过是坐井观天的青蛙!

这诗,无一字直接骂郑旭,却句句都像抽在他脸上!将他,乃至他背后所代表的某种汲汲营营的世家风气,嘲讽得体无完肤!

郑旭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铁青。

他胸口剧烈起伏,指着王玉瑱,嘴唇哆嗦着,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在那凌厉的诗句和对方睥睨的目光下,竟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巨大的羞辱感和怒火冲昏了他的头脑,他猛地一挥袖,将面前的酒杯扫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你……你……王玉瑱!你好的很!”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这句话,再也无法维持风度,猛地转身,在一片异样和嘲弄的目光中,几乎是落荒而逃。

水榭内静了片刻,随即爆发出更大的议论声。

有人震惊于王玉瑱的才思敏捷和言语犀利,有人暗笑郑旭的自取其辱,更有人反复品味那首诗,只觉得字字珠玑,骂得痛快!

王玉瑱却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转身,对着主位和众人微微颔首:“扫了诸位雅兴,王某之过。今日诗会已尽兴,王某家中尚有琐事,先行告辞。”

他又看向一旁兀自沉浸在震惊与解气情绪中的崔鱼璃,语气恢复了平和:“崔公子,今日多谢相伴。内子慕荷近日身体不适,在家中静养,不便久陪。他日若得空,欢迎过府一叙。”

他这话,既是告辞,也是委婉地告知崔鱼璃楚慕荷怀孕的消息(身体不适静养),并划清了界限(内子)。

崔鱼璃猛地回过神来,听到“内子身体不适”,心中那点刚刚因王玉瑱凌厉反击而升起的旖旎心思,瞬间被浇灭,化作一丝复杂的酸涩和了然。

她连忙敛衽还礼(尽管穿着男装):“王兄请便。代……代我向嫂夫人问好,改日……改日定当登门探望。”

王玉瑱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拉着还在兴奋回味刚才那首诗的王敬直,在一片瞩目中,飘然离去。

留下身后满堂的议论纷纷,和独立原地、心中五味杂陈的崔鱼璃。她知道,经此一事,王玉瑱“酒谪仙”的名声恐怕更要响彻长安了,而他那份狂放不羁下的犀利与护短,也深深印在了她的心里。